采采卷耳不盈顷筐

    一

    偶尔的抬头。原本素素的天色，忽而，风生云起。阳光，正一缕一缕的穿透云层。霞构云扉兮不著关。

    一种清亮，漫过晨曦。一种深邃的潮湿和温柔，站在灵魂之巅俯视晨的安宁。

    那些缠绕着的痛，一丝一丝渐渐抽离身体。如晨雾一样由下而上升腾起来的甜蜜、惆怅与舒慰，像终被懂得的片刻。

    跳上拥挤的公车，忽而觉得幸福。这种俗世的生活，是生命中的原初。一种粗线条的温柔与疲惫。就像，晚上，我和尘尘还有y，在床上嬉戏。我和y，都是尘尘的马马。从我的背上，翻到y的背上。尘尘的笑声响亮而清透。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我的东篱还在。月光下，悄悄绽放的那朵菊花，一饮而尽俗世的秋霜。潋滟芬芳。

    二     那日端午。无数田野的芳香，一时涌向城市。蒿草、艾叶、薰苍术、白芷那些平日里低眉颔首的植物，一时都成为宠儿。人人手里握一把。握着的，其实，不过是生活。

    很小的时候，便知，端午是一个神奇的日子。这一天，世间所有的植物都具有灵气。百草皆入药皆是宝。一大早，不说一句话，偷偷跑到田头，用手轻轻拂过青翠的秧苗，那些新鲜的露珠就沾染了一手。然后，一遍又一遍的用那样的潮湿梳理自己的头发。据说，那样，头发就会变得又黑又亮，像锦缎一样的美丽。

    母亲似乎是不大喜欢包粽子的。但晚上，一定会有炒得生脆清香的红苋菜，放在白米饭上，饭也会被染上好看的红色，像是绣了朵朵艳丽的牡丹。还会有咸蛋有鸭子。但是，我最喜欢的，却是粽子。邻居小超家的粽香，具有无限的诱惑。于是，常常的盼望着，坝子边的粽子叶，长得更鲜嫩些更青翠些，我便可以缠住母亲包一些红豆粽子了。

    那样一些回忆，夹着一部被丢失的童话，速速的老去。

    三

    如今，可以随时吃粽子。却总觉得，变了味。只是，每次再吃红苋菜时，仍是，对那份鲜艳，说不出的亲切。就像洞悉了一棵植物的秘密，或者，一段时光的心事。

    生命中有太多的好，还没来得及厌倦，就猝然失去。再见时，仍是它，却也不再是它。

    满纸的风华，安静如禅，却再也找不到曾经的那朵莲。

    端午那晚，我拉起尘尘和y，还有姐姐。来到府南河畔。以前，只听说，有放河灯的。但是，去时，已是人山人海。河里全是星星点点的灯火。天空中也满是灯，不过是许愿孔明灯。第一次这样近的看着孔明灯冉冉升起。放的人，有种欢喜更有种肃穆。心里，大约都是默默的念着愿望。心里藏着的愿望永远比得到的多。只是，还有比健康平安快乐更好的么？

    这样的俗骨，穿过市井的烟火，凡俗的热闹。竟觉得百般的好。

    幸福原本就可以如此俗到，只是一株草、一盏灯、一碗红米饭和一个浅笑。

    四

    当我对y说，我成为瑜伽馆的终身会员时。y笑，你不怕它是个骗局？或者有一天会倒闭？我也笑。终身和永远都只是一种美好，或者一种愿望。谁能给出正确答案，终身和永远有多远？

    我们站这里，期待着长长的日子久久得缠绕。但是，却忘记了，时光在一个人身上反复的重叠也有生厌的。

    s是一个独立而骄傲的女子。一直以来，她拒绝着凡俗的生活凡俗的婚姻。久未联系的她，那日，欢欢喜喜的告诉我，她已经怀孕三个月了。话音刚落，却萦绕着一份哀伤，她的父亲去年检查出胃癌。为了她的父亲，她速速的结了婚，速速的怀了小孩。

    我不知该恭喜还是安慰她。在电话的这一头，默然。

    然后说，我有些想念你。

    一些风，吹过来。我知道，原本，每一阵风都是有属于它的名字，只是太过相似，所以，忘了去记得。

    如果可以，请借我一份勇气，然后，把凡世所有的锁细、爱恨的纠葛，用风的经纬连缀起来，一针一线缝好，织一卷绵长的蜀绣。上面只绣一个词：生活。

    2009/6/2 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