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嫦娥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辰。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读书的时候把这首诗写了很多遍，只是因为最后一句。当时把最后一句所蕴含的感情理解为一种遗憾悔恨。之所以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就是因为读者都带着自己特有的感情去阅读作品，用自己的经历和认识去理解和体会作品里面的意思和感情。

    现在回头再读这首嫦娥，认为读书时候对最后一句的理解也没太大的误解。而且遗恨这种情绪，也是跟读书那时很吻合。

    对我来说，初恋没有太大意义；应该来说，我的初恋很难定义，用恋来评价不大合适。这倒是跟玉溪生有点相似。尽管玉溪生提过柳枝这个人，但到底是不是出于文学创作需要而虚构的，或者跟真人有差别，这只有他本人才知道了。但从玉溪生对锦瑟的痴情，那种很迷恋以及无可替代的细腻感情，看来跟初恋也差不多了。

    我不记得我喜欢的第一个人，但我知道我爱的第一个人，也许也是最后一个。当然，不算是唯一一个。没有让我给搞迷糊吧？

    云母屏风烛影深。高中的时候晚上不想睡，开灯怕影响他人，于是就用手电筒。蜡烛太费钱了，一个晚上通宵，起码几根蜡烛。把手电筒搁在书架上，往下照，书影朦胧，我拖着下巴，手里转着笔。高中的学生有时比大学生更风花雪月。但那时的感情的确很铭心刻骨。人过不惑之年偶然回首，想起的感情最让你心一动的，还是读书时候的；虽然幼稚，虽然天真。

    人，总会变的，但，感情刻在了心里。忘了除非醉。

    玉溪生的屏风我就没有了，窗帘算不算？有一段时间是北风肆虐的时候，半夜风透着窗缝钻进来，窗帘布晃啊晃的，当时自己倒是觉得很有诗意。现在回想，一笑而已。

    高中的时候，我跟好学生不沾边。别看我晚上爬起来打着手电筒，其实我很少在那种情况用功读书的。所以高考的成绩是我意料之中。

    长河渐落晓星辰。拉开窗帘，凌晨三点多，城市都没有什么灯光了，看星辰最合适。那时的确太风花雪月，腊月的打开房间的窗，边长吁短叹看着天边冻得手脚直抖。真傻瓜一个。

    现在已经没那么傻了，但发泄感情的方式成熟了，心里不见得舒服多少。

    碧海青天夜夜心。秋夜云薄，月洁影长；临西楼眺蓬山，坐高台听孤琴。当时对面楼有个人，有时三更半夜会起来吹笛子。开始我还以为对方受了刺激，因为我看到他站在天台吹的。后来慢慢惯了，反而很期盼起来。音乐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碧海青天夜夜心这句虽然没有声音的描写，但看了整首嫦娥，看到最后一句，你心里会听到一声叹息。半夜我起床，捧着玉溪生的诗集，每次看到这里也会为自己“唉”一声。

    人到了半夜，尤其到了凌晨，思维是很活跃，情绪是很敏感的。以前以为自己幼稚，情绪波动大。但发觉即使是现在，半夜乍然醒来──我晚上醒了就不能再睡了，点着一根五叶神，坐在阳台，发觉自己跟读书一样，半夜的情绪依然很活跃。现在跟曾经一样，也喜欢捧着玉溪生的诗慢慢看。半个月前从南京回来广州，第一晚就失眠了。打开玉溪生的诗，很久没读嫦娥，想不到读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还是若隐若现听到一声叹息。

    而白天，什么感觉都没有。

    嫦娥的诗眼是“悔”字。但我一直不想面对这个。读书的时候悔得太深了，虽然现在反省，曾经有些举动是颇为不必要的。但现在想起来还是很痛，这也是离开中学后没怎么读嫦娥的原因。不过，我没有朋友，在玉溪生的文字里，还是可以找到我想要发泄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