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凡人所能靠近的存在,因为哪怕只是短暂停留在对方身边,都需要拥有抛却生死、放弃自我的觉悟。
“只是……”林异飞快瞥了眼医生脸上不变的平静表情:“作为视觉动物的我,偶尔也会被医生所蛊惑。”
被我……所蛊惑?
这个词跟我有任何联系吗?
江奕奕站起身,朝卫生间走去,停在镜子前。
他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就如同他记忆里的一般,平平无奇,不值一提。
林异朝江奕奕的方向张望了一眼,十分诚恳的称赞道:“是跟简思完全不同的类型,但简思完全无法跟医生相提并论。”
脆弱的食草动物跟强大的捕食者,横跨着无法逾越的天堑。人们或许会怜爱食草动物,但所有人都会赞叹且欣赏代表着强大本身的捕食者。
简思无法跟我相提并论?
江奕奕开始怀疑自己不仅失去了一段记忆,还被扭曲了审美。
“贫瘠的语言无法形容医生。”林异是发自内心的如此觉得。
江奕奕怀揣着对自我审美的怀疑,坐回了沙发。
他深沉的注视着林异,看得林异都开始感到慌张,才开口道:“画给我看。”
林异没敢问为什么,他走到书桌前,拿起笔,老老实实的开始画画。
江奕奕将话题转回,因为这个突兀的打岔,他失去了逗弄林异的兴趣,干脆平铺直诉道:“他对我感兴趣。”
江奕奕停顿了下,再度笑了起来:“当然,所有人都对我感兴趣。”
“只是作为星狱长的他,对我特别感兴趣而已。”江奕奕平静的总结方才那场对话:“他在意的不是那个可能不存在的幕后人,而是我。”
“可能是唯一一个进化完全的能力者的我。”
林异动作一顿:“他想要拉拢医生?”话出口,林异自己更正了这句话:“不对,应该说,他想要研究医生?”
“你之前不是说,魔术师说过一句话吗?”
江奕奕平静的将林异曾察觉到,却未曾找到的异常揭露在林异面前:“在研究人类进化方向这条路上,他们走了太久,久到甚至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才会陷入眼前的困境。”
“比起导师来,魔术师确实不善言辞。”江奕奕分解着隐藏在词句里的隐晦存在,轻车熟路,像是曾做过无数遍:“他说的太多了,多到足以暴露他们的目的。”
“星狱的建立是因为能力者,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上。”
江奕奕平静的注视着远方,像是窥探到了那场未曾言语的交锋:“他们或许研究出了些什么,又或许什么都没得到,但至少我们能明确一点,他们目前陷入了困境。”
林异再次停下动作:“所以,他们想和医生合作?”他有些疑惑:“但我有个地方不能理解,如果他们真的十分迫切的想解除困境,那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动手呢?
医生在他们的地盘上,而他们占据着毫无疑问的上风,虽然可能需要付出些死亡代价——但连尝试都没有,直接选择了退让,就未免显得太过克制了。
“因为他们有过教训。”江奕奕不怀疑这一点,从他进入一幢,从他见到导师的那一刻,他就清楚了一点,他们有过足够深刻的教训,以至于他们在处理跟能力者有关的事情上,极为克制。
如果不是曾有过教训的话,江奕奕就不会看到这样的一幢了,而该是实验室、手术台了。
如果不是教训足够深刻的话,导师就不会亲自来见他,并跟他进行方才的对话了。
任人鱼肉的弱者可得不到强者的怜悯。
“教训……”这个词带着血迹斑驳的气息,让人品出浓墨重彩的沉重感。
“会有人告诉我们答案的。”跟林异对此的感叹相比,江奕奕显得过于冷静——他大部分时候都是如此。
不愧是医生,永远能理直气壮的蔑视一切。
林异放下笔,为医生的平静而动容,平静具有一种力量——当然,在遇到江奕奕之前,林异从没察觉到过,但在遇到江奕奕之后,林异深刻的理解了这句话。
医生的平静,能是一般的平静吗?
江奕奕并不知道,自我洗脑日益严重的林异在想什么,他站起身,到书桌前,看了眼林异的画。
作为间谍,林异的各项能力显然都处于正常水准之上,比如说画画。
江奕奕盯着跟他从镜子里看到的模样没什么区别的画像看了几秒,扭头看向林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