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从沉思中醒了过来,目光先落在陈玉真俏丽的脸庞处,微微一笑道:“玉真:戏好看吗?”
陈贵妃垂下螓首,平静地道:“怜秀秀无论举手闭目、唱功,均臻登峰造极的境界,配上她绝世姿容,难怪能把人迷倒,玉真今日真的大开眼界。”
接着轻轻道:“皇上是否累了。”
朱元璋心中不由佩服起她来。
自己把她软禁多天,她不但毫无怨色,还钟以前般那么温柔贴,逆来顺受。
唉:可是却不得不硬起心肠把她处死。
他有点不忍瞧她,转往另一边的允汶看去,只见他脸孔胀红,似是很辛苦的样子。
朱元璋奇道:“儿是否不舒服?”
允汶深庆得计,摸着肚子道:“孙儿急着要拉肚子,但又不想错过一出戏,所以噢!”朱元璋失笑道:“现在离怜秀秀下一次出场尚有少许时间,你”忽地默然下来,好半晌后长身而起,微笑道:“儿坐在这里不要动,朕回来后再和你说话。”
言罢往厢房外走去。
怜秀秀换过新戏服,在后台独立的更衣房里,坐在镜前由花朵儿梳理发,老仆歧伯则她补粉添妆。
花朵儿与奋地道:“小姐今天的演出真是超乎水准,你不信可问歧伯”歧伯显抒肭不爱说话的人,只是不住点头。
怜秀秀暗谓人家知道浪翻云必会在一旁欣赏,自然要戮力以赴哩。
待会那出“才子戏佳人”才是我怜秀秀的首本戏,只要把那才子合作是浪翻云,自己不忘情投入那个角色才怪。
想到这里,打由心底甜了出来,看着镜中的自己展露出鲜花盛放般的艳容。
敲门声响。
歧伯皱眉咕哝道:“早说过任何人也不可来骚扰小姐的了!”怜秀秀想起再演一台戏后,便可与浪翻云远走高飞,他生儿育女,心情大佳,道:“花朵儿看看是什么事?”
花朵儿满不愿意地把门打开,守门的八名东厂高手其中之一道:“曹国公李景隆偕夫人求见小姐。”接着随低声道:“让小人给小姐回绝吧!”花朵儿喜道:“原来是李大人,他是小姐的熟朋友哩!”转头向怜秀秀唤道:“小姐:是李景隆大人来探你啊!”这李景隆与黄州府小花溪的后台大老板蔡知勤颇有点交情,所以怜秀秀数次来京,都得他招呼照顾。
李景隆这人才高八斗,很有风度,怜秀秀对他的印象相当不错,他到后台来探她亦是理所当然的事,若予拒绝,反不近人情了。
叹了一口气后,怜秀秀道:“请他进来吧!”韩柏、风行烈、戚长征、严无惧、范良极被召到朱元璋厢房后的小厅时,朱元璋正端坐龙椅里,从容自若地一口口喝着一盅热茶,老公公和叶素冬侍立两旁。
韩柏等待要下跪,朱元璋柔声道:“免了!”接着向风行烈和戚长征微微一笑,温和地道:“行列和长征可坐下,不用执君臣之礼。”
风、戚两人虽明知因自己有利用价值,所以才得朱元璋如此礼遇,但仍禁不住他的气度心折。
众人分坐两旁抒氡,燕王亦奉召由另一边厢房走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三名手下。
他们便没有受到优待了,朱元璋待他们跪地叩头后,才钦准他们平身。燕王坐了下来,他两男一女三个手下,垂手站在燕王身后。不过这已算格外开恩了,在一般情况下,无论多么高官职的大臣,在朱元璋面前只能跪着说话。
鼓乐声于此时响了起来,不过听到外面仍抒肭喧哗吵耳,便知怜秀秀尚未出场。
而这间小厅的隔音设备显然非常好,乐鼓声和人声都只是隐约可闻,与外间比对起来分外宁静。
韩柏一直怜着眼睛盯着随燕王来的那美女,不但因为她身段极佳,容颜既有性格又俏丽,更因为认得她是那天在西宁街借飞轮来行刺他的高手。
她的肤色白皙之极,秀发带点棕黄,眼睛蓝得钟会发光的宝石,一看便知不是中原女子。
戚长征亦好奇的打量着她,不似风行烈看两眼后便收回目光。
美女给两人看着仍若无其事,还不时偷眼看看两人,眼内充满对他们的好奇心。
燕王棣微微一笑道:“父皇:这三个乃皇儿最得力的家臣,武功均可列入一流高手之林,皇儿想把他们安排在父皇身旁。”
朱元璋早注意到韩柏眼也不眨的异样神情,自然猜到这美女是曾行刺韩柏的高手,微微一笑道:“给朕报上名来!”三人立时跪了下去。
那美女首先禀告道:“小女子雁翎娜,乃塞外呼儿族女子。”
跪在她左侧的魁梧男子年在四十许问,满脸麻皮,初看时只觉其极丑,但看落又愈来愈顺眼,恭声道:“小将张玉,参见皇上。”
燕王插入道:“张玉精通兵法,是孩儿的得力臂助。”
这时众人眼光均集中到最后那人身上。
此人身形颀长,相格清奇,若穿上道袍,必钟极了奇气迫人的修真之上。年纪看来只有三十许,但看他那双带着风霜和深思的锐利眼神,便知三人中以此人武功最高,已达先天养气归真,不受年长身衰的限制。
他尚未说话,朱元璋已笑着道:“这位定是小棣你手下第一谋臣僧道衍了。”
僧道衍乎静答道:“正是小民:但却不敢当皇上夸奖。”
朱元璋哈哈一笑道:“请起!”三人这才起立。
韩柏一边盯着那异族美人儿雁翎娜,问道:“为何见不到谢三哥呢?”
燕王棣干咳一声道:“廷石和高炽前天返顺天去了。”
范良极咕哝道:“还说什么结拜兄弟,回去也不向老子这大哥禀告一声。”
朱元璋哑然失笑,天下间恐怕只有范良极放在他面前自称老子,反大感有趣。
燕王却是尴尬万分,他之所以密遣走两人,就是当有起事来时,两人可遥遥呼应。现在给范良极当面质问,自抒肭有口难言。再干咳一声,改变话题道:“父皇召核儿来此,是否发生了什么事呢?唉:怜秀秀无论声色艺均到了傲视前人的境界了。”
众人无不点头表示同感。
朱元璋平和地道:“小棣你无缘看下一台戏了!”燕王愕然道:“什么?”
朱元璋向严无惧打了个手势,后者立即以最迅快扼要的方式,把整件事交代出来,当说到那廉先生就是工部侍郎张昊时,朱元璋两眼寒芒一闪,冷哼一声。
燕王吁出一口凉气道:“好险:父皇是否要立即取消跟着的那台戏?”
朱元璋淡然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冒点险,怎样进行引蛇出洞的计画。由敌人的动静作判断,可知单玉如已失去了信心,不敢肯定毒酒的阴谋是否能奏效,才以其它毒辣的手法对付朕和孩儿你,甚至连恭夫人和陈贵妃都可用来作陪葬。”
愈在这等恶劣危险莫名的形势下,愈可看出朱元璋泰山崩于前色不变的胆识。
韩柏等不由驰想当年他征战天下,纵使身陷绝地,仍勇狠地与敌周旋,直至反败为胜的气概。
叶素冬皱眉道:“这个戏台里里外外,全经微臣彻底监视,应该没有问题的。”
朱元璋锐目扫过众人,最后落到僧道衍脸上,微笑道:“僧卿家可有想到什么?尽管大胆说出来,说错了朕亦不会怪你。”
僧道衍暗呼厉害,他的确猜到了一些可能性,只不过在这小厅里,全部是朱元璋的亲信,如老公公、叶素冬和严无惧,又或身分超然若韩柏、范良极、风行列与戚长征。燕王是他儿子,更不用说了。所以若非到所有人均发了言,那轮得到他表示意见。
而朱元璋显抒肭看穿他有话藏在心内,才着他发言。
僧道衍忙跪下叩头道:“小人是由张昊的身分得到线索,他既工部实权,若再配合同党,自可神不知鬼不觉做出一般大臣没有可能做到的事”
说到这里,燕王、叶素冬和严无惧一起动容,露出震骇的表情,显抒肭猜到了僧道衍的想法。
反而韩柏等因不清楚六部的组织和管辖的范围和事工,一副茫然地看着僧道衍,又瞧瞧朱元璋。
这天下至尊脸上挂着一丝令人心寒的笑意,似是胸有成竹。
燕王大力一拍扶手叹道:“紫金山上架大炮,炮炮击中紫禁城。”韩柏骇然一震,失声道:“什么?那我们还不赶快逃命!”朱元璋欣然道:“只要小棣借故离开,轰死了其它所有人都没有用。”向僧道衍道:“僧卿请起,赐坐!”僧道衍受宠若惊,坐到燕王之侧。
范良极哈哈一笑道:“单玉如真是胆大包天,不过只是她能想到可在京师内最高的钟山架设大炮,便不得不佩服她。若我猜得不错,这些厢房的夹层内必定涂满了易燃的药物,一旦火起,除非是武林高手,否则必逃不出去。”
戚长征深吸一口气,骇然道:“照我看即使是一流高手,亦未必有安全脱身之望,因为这些易燃药物燃烧时,必会释放出魔门特制的厉害毒气,那后果之可怕,可以想见。”
严无惧怒道:“让臣下立即派人到钟山把大炮拆掉,擒下齐泰和张昊。”
朱元璋笑道:“擒下一两个人怎解决得了问题,只要朕把允汶留在身旁,小棣又不在戏棚内,大概朕都可安然欣赏怜秀秀称绝天下的精表演了。”
接着以强调的语气沉声道:“切勿打草惊蛇,那杯假毒酒朕定要喝掉它。”
风行烈皱眉道:“风某对大炮认识不多,可是钟山离这里那么远,准绳上不会出问题吗?”
燕王道:“这是因为风兄并不知张昊乃我朝臣里制造大炮的专家,不时在城郊试炮,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进行这阴谋。兼且钟山设有炮垒,在平时因父皇行踪和宿处均是高度机密,又有高墙阻挡,故空有巨炮亦难施其技。可是现在戏棚设在广场中,目标明显,又刚好是皇城内暴露于钟山炮火的最按近点,所以张昊说不定能一炮命中目标。”
朱元璋接口道:“只要有一炮落在戏棚处或广场上,必然会引起极大恐慌,那是天命教混在禁卫和东厂内的奸细,就可乘机放火。哼:你们能说单玉如想得不周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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