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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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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下流行怀旧,老唱片,老照片,老房子,老故事,老月历,老地方,老同学。自然,还有那个最最让人心动的老情人。老情人是什么?是男人举头望月时看见的那个嫦娥?是女人午夜梦回时晃动的那个影子?是挂在沙发上端那四幅竹廉画上的古代美仕女?是藏在床前岸头那本诗集里为爱情而战的骑士和剑客?是男人女人各自心中对未遂情爱的一段刻骨铭心的怀念?

    究竟谁会是命运的策划者?总让人在错的时间遇见对的人,在对的时间又遇见错的人。于是,故事就这样开始了,明明相爱却不能相伴,明明相知却不能相随,无论心中有着怎么样的缠缠绵绵,痴痴迷迷,恩恩怨怨,到了后来,也只能转过身去留给心上人一个冰凉的背影,任眼泪在寒夜里风干故作绝情地离去。

    世间许多东西都可以忘却可以抛弃,唯独情感,没有办法做到荡然无存,那双不得不放开的手,那个不得不离开的怀抱,那句不得不收回的诺言,从来就未曾离去,它们一直就藏灵魂的最深处。隐蔽的情感如同古旧城墙上那狂劲的野草,不必灌溉,只需偶尔寂寞时内心随意洒下的一点温柔便可肆意成长,慢慢就变成了男人女人精神花园里一片永不褪色的早春的绿。

    很多事情,都会因为想象而美丽,其中也包括爱情。爱一个人到达极至,便有了种唯美的心态,愿对方是美丽的,高雅的,睿智的,包容的,是大海的蔚蓝,是阳光的明媚,是苍山的伟岸,果真可以有这么完美的人吗?其实都只不过是由心绪支配着完成的一段男人女人理想的旅程,其实都只不过是恋爱中的男女透过开满鲜花的月亮,依稀看见情人的模样是那么圣洁明亮。

    倘若上天成全了他们的爱恋,赐给他们一条可以直接通向幸福的红地毯,最初的日子里,他们肯定也能感受到心中梦寐以求的甜蜜。但是,再美妙的东西不过就是停留在新鲜的阶段,柴米油盐,日常杂碎,他会发现原来天使般光滑动人的面庞在岁月的磨损中也会染上黄褐斑,她会看到原来英雄般英俊伟岸的身躯在平凡的生活中也会失去应有的光彩,天使说他太懒惰,英雄嫌她太唠叨,完成了马思洛需求原理图下面几层的填写后,他们就开始给灵魂按上触觉了。

    其实生活就是这个样子,当他离开了老情人,老情人便是他心中永远的经典,当她离开了老情人,老情人便是她梦中隽恒的璀灿。而事物朝相反方向发展的时候,答案则完全改变了,当她拥有了老情人,老情人便成为她身边看完报后将报纸随处乱扔的破老公,当他拥有了老情人,老情人便成为他身边喋喋不休的黄脸婆。于是,男人越看女人越不像曾经的爱恋,女人越看男人越不像往日的心仪,经历无数后,可以磨合的男女们,总算是被岁月揉捏在了一起,旁人看过来时,发现他们真的越来越像了,大家开始恭贺他们铸造了银婚,并祝福他们走向金婚,唯独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由老情人变为老伴侣不过是场男人和女人的战争,旗鼓相当的在精疲力竭时走向共同的和平,若有一方定要为了保全完整的“我”争个输赢,那么也只好各自分飞散落天涯了。

    上帝定是位绝妙的戏剧大师,在他导演的一幕幕言情剧中,以未遂的爱恋最为肥皂,就连分手,他也可以安排出无以计数种的原因。于是,老情人别后,就特别喜欢不停地伤心啊,感叹啊,嘘唏啊,痛苦啊,但其实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个时间的问题,待等风平浪静之后,他们也就爱学着那个浪漫主义的印度老人泰戈尔这样说:天空中没有一丝翅膀的痕迹,但我已飞过。翅膀划过的地方,就如同男女当年相爱的伊甸园,故事的主角,最最忘不了的永远是他们飞过的那片天,天空中其实什么也不存在,可他们却还是想从没有影像的风中嗅出一些曾经的完美。

    好在,造物主在人的大脑结构里添加了一种叫作想象的元素,当这种元素活动频繁的时候,便可刺激大脑皮层,让人发梦,梦中的那个老情人,还是那么年轻那么纯洁那么可爱,梦中的那个老情人,还是那么英俊那么魁伟那么睿智。她到哪儿去了啊?他在哪里呀?午后那场昏沉沉的睡眠中,他仿佛看见她正披着霓裳为他舞着翩跹。她仿佛看见他正骑着骏马和她一起奔驰远方。

    只是好梦总是不太长,窗外的风裹着冰凉撩动着窗纱,吹醒了梦中的男人和女人,睁开双眼,仍是那一片寂静袅绕在屋子里,哪儿来的什么老情人,分明是挂在墙上的竹廉画中的四个美人调皮地趁着他的瞌睡,走下来和他偶尔玩笑一把,哪儿来的什么老情人,分明是写在书里的英俊男人不甘寂寞地走出文字来扰一扰她的清梦。

    然而,真正是应验了那句话: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当平凡的日子变成一种不得不应付的繁琐后,于是,人们止不住地就会去怀念老情人,因为在男人女人的心里,老情人是冬日不眠时浮现出的温馨怀想,柔软地抚摸着他的灵魂,老情人是雨夜驱车时车里回响着的蓝调布鲁斯,幽幽地荡漾在她的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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