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牧青叹口气:“佘嬷嬷,你送阿蘅回去吧。”
苏蘅目的得逞,犹自是不放心,将所有丫鬟都带走了,一个都不给薛牧青留着,不给薛牧青任何能够事先知道的机会——虽然她觉得就算薛牧青此刻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处,他就算再有急才,这一时半会的,只怕也想不出什么应对的法子。
苏蘅今日终于觉得心中不是那么烦闷了——就算她是薛牧青的救命恩人,就算薛牧青在薛老夫人面前表示非她不可,可是与子嗣大事联系起来,那些,其实都算不上什么了。
一个不能生的儿媳妇,还不肯让夫君纳妾——作为婆婆,可想而知不可能不介意。
薛老夫人性子固然是天真了些,薛牧青刻意的欺瞒压抑之下,她没有机会变成上辈子那副模样。
薛老夫人身边的人都是薛牧青挑的人,那些人不会有人去挑拨薛老夫人让薛老夫人对苏蘅心生不满,可是薛牧青到底还是忽略了苏蘅自己。
苏蘅相信,薛老夫人那脾气是天生的,只要有人挑拨,总是能让她本性再度显现,上辈子是有夏初晴,这辈子没有夏初晴,苏蘅只能自己来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薛牧青这一次,只怕没那么容易应付过去。
直到子夜时分,薛牧青才从正院那边回来,怕吵醒苏蘅,他进来有些轻手轻脚的。
苏蘅却是一直在等着他的:“如何?”
薛牧青顿了顿,没有直接回应:“阿蘅你为何还没睡?”
想了想他又道:“你是在等我吗?”
苏蘅坦然应了,薛牧青却故意曲解她的意思:“阿蘅你是在担心我吗?还是说我不在你没办法入睡?”
苏蘅皱眉:“薛牧青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你明知道我什么意思。”
“你们商议出一个所以然来了吗?”苏蘅冷笑:“是和离还是纳妾,你说。”
“放心,没事了,”薛牧青回身躺下:“我们不会和离,我也不会纳妾,阿蘅你放心。”
苏蘅不信这事情这般轻易便被薛牧青给化解掉了,起身朝着他那边走去:“你又做了什么?”
“还是说你又编了什么谎话?”苏蘅想不通到底有什么办法能让薛老夫人不介意她不能生这件事,非要问个清楚明白:“你到底是怎么和他们说的?”
苏蘅原本是半低着身子问他的,却迟迟等不来他的回答,正打算放弃追问,却突然被一只手臂揽住腰身,整个人往薛牧青身上扑过去。
苏蘅惊慌未定,整个身子已经被薛牧青翻转压在了榻上,他身子贴近:“我跟母亲说,你只是与她说笑而已,你的身子没事,如若不信的话,我们生一个孩子证明给她看好了——”
“薛牧青你混账!”苏蘅整个身子紧绷得发抖:“你自己说过什么,这才过了多久,你便又要食言!”
薛牧青长叹一声,伸臂将她身子扶坐起来,苏蘅想要逃回去,薛牧青却拥紧了她不让她动弹:“阿蘅,你放心,我不会食言。”
苏蘅想要挣扎,薛牧青连忙阻止她:“阿蘅你别乱动,你让我好好想想怎么跟你说清楚这件事。”
苏蘅不信他,但是见他并没有其他的举止只是不肯放手而已,怕自己乱动惹着他了,便也不敢乱动,只是绷紧身子。
冬夜寒冷,苏蘅等了一会便有些受不住,她的后背贴着薛牧青的胸膛,他的手臂横亘在她身前,哪怕隔着几层衣衫,他身上的热度却也还是传到她身上来。
只是苏蘅觉得更冷了,她的身子愈发的僵硬了。
许久之后,薛牧青终于是有些泄气的样子,起身将苏蘅横抱起来,送回她的地方,将她安置好,薛牧青这才终于开口:“阿蘅你放心,不会有人因为这事情便为难你的。”
苏蘅不信,薛牧青想了想又道:“这事情,的确是我疏忽了,你我毕竟是夫妻,我们之间有什么约定他们未必知晓,这事情迟早是要被提起的,是我没事先跟他们说清楚,让你自己面对这事。放心,以后不会有人逼你的。”
说了那么多,也没见他说到点子上,苏蘅有些不耐烦:“所以呢?”
薛牧青迟疑了一下,小声道:“我告诉他们,不是你的缘故,是我的问题,我告诉他们,是我上次病后落下的病根,跟你没关系。”
“至于你说的那些……我告诉他们,你事先知道这些事,说那样的话是想替我掩饰,”薛牧青伸手抚了抚苏蘅的眉头:“阿蘅,这事情我跟他们说清了,你以后不必再替我‘掩饰’了。”
“谁要替你掩饰了!”苏蘅有些气不过,她都能料到薛老夫人知道了“实情”之后,她原本的目的是把自己弄成一个身有隐疾不能有孕却又善妒不肯让薛牧青纳妾的妻子,而今被薛牧青三言两语,弄成她是为了薛牧青的面子委屈自己的人,苏蘅有种自己又失算了的感觉。
她没料到薛牧青居然敢这样说,一时之间,便也找不到应对这件事的法子,不免有些怄气。
☆、第070章不公平
苏蘅并不觉得,因为薛牧青“不能生”薛老夫人便不再为难她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毕竟,当初苏蘅说自己不能生的时候,薛老夫人的确是有过犹豫的,不管是让她跟薛牧青和离还是想给薛牧青纳妾,薛老夫人的确是动过这样的心思的。
诚然,作为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儿子有这样的私心无可厚非,但是作为“儿媳”,苏蘅不可能轻易释怀。
苏蘅不喜欢这个谎言,不仅仅是因为薛牧青撒了这个谎害得她想要想要透过薛老夫人达到和离的目的失败了,更因为这其中隐隐透出的那种令人不快的意味——
夫妻之中,若是不能生育的原因在妻子身上的话,夫家纳妾、和离甚至休妻似乎是很理所当然的事,若是有人贪婪一些,苏蘅相信有人做得出谋害妻子然后占其嫁妆的事来——虽然她知道薛家还不至于如此堕落,但是只要想想,苏蘅便觉得这世道对于妇人女子,实在是太不公平。
以前她总觉得,她若是能把淼淼养大,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或许便是淼淼最好的归宿,她或许便对得起前世司琴对她的情谊了——可是而今,苏蘅对这样的想法生出了极大的疑惑。
而若是不能生育的原因归咎于丈夫的身上的话,往往又是另外一种局面,薛老夫人从那日之后便不再过来寻苏蘅闲聊,也不知是心虚还是什么别的缘故,倒是三天两头往她院中送东西。
其实不管是丈夫还是妻子的身子原因,时人大多人都会把这种事归咎与妻子身上,可若真是因为丈夫的缘故……夫家反倒不愿意让两人和离,可能纳妾还是会有,和离的话……若是自己的儿子跟谁都不能生,娶再多的人也是徒劳,何况再娶的人家,未必及得上元配。
苏蘅感觉,自己现在大概是被薛牧青弄到了这样一个尴尬的位置,做母亲的并不会希望自己儿子的“隐疾”被众人所知,那么婚姻往往成为了一种可以遮掩的方法,至少能撑住那么几年,几年之后,别人便开始犹疑是不是妻子的身子有问题,轻易不会质疑其实是丈夫不行……所谓夫妻一体,这种事情上,妻子往往是为丈夫受过。
而今薛牧青把事情说得那般笃定,薛家人认定了是薛牧青的“病”的话,苏蘅不用想都知道薛家两位长辈不可能做主为自己跟薛牧青和离的,她想要走这条路的念头只能是断掉了。
虽然如此,苏蘅也还是按着之前的想法给薛老爷请了几个大夫来诊脉,其实苏蘅对于能否看出什么毛病并不抱什么希望,毕竟当初薛老爷过世的确是有些太突然了,又不是一直沉湎病榻——而且似乎跟当时苏蘅与薛牧青闹翻也有一些关系。
薛家三人中,薛牧青别有目的,薛老夫人抱有私心,薛老爷倒似唯一的正常人了。
最初请的大夫看不出什么,苏蘅后来想起当初给自己开药的孟大夫,抱着试一试的心情请他过府诊脉,没想到居然真的看出了薛老爷居然有心疾,好在发现得早,施针与用药配合得宜的话,能够缓一些病情,只是也不宜让他心绪起伏太过。
薛老夫人躲避了苏蘅许久之后,这之后,又过来寻苏蘅说话了。
“阿蘅,是我枉做小人了,我原以为你三天两头寻大夫入府,是因为……先前的事心有芥蒂所以……”薛老夫人有些赧颜:“却原来是我误解你了,你是真心实意想为这个家好的……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谢你,要不是你有所察觉寻了大夫过来……”
苏蘅本来想说要谢的话不如就做主让她跟薛牧青和离吧,不过想也知道不可能,只好住了嘴——她突然感觉,给薛老爷找大夫这件事,她似乎做错了。
“人常说少年夫妻老来伴,”薛老夫人不理会苏蘅的神思已经飘远了,径自叹道:“我不敢想象,若是老爷他先去了,我往后的日子要如何过。”
苏蘅总觉得那句“少年夫妻老来伴”是在意有所指,心中有些不太乐意接话,其实她倒是想反驳说即使薛老爷过世了,薛老夫人当初似乎也不怎么难过的样子——那时候或许是她所有的悲痛,都转移成了对苏蘅的不满吧。
薛牧青始终不明白,即使重来一次,即使薛老夫人被他压抑住了本性,可是无论如何,苏蘅自己却始终是难以释怀的,哪怕薛老夫人这辈子什么都没做,哪怕薛老夫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暴露本性——可是苏蘅记得,哪怕她知道眼下的薛老夫人是无辜的,她也没办法坦然。
当初,她不也是抱着这样的期望,以为只要没发生,许多事情都可以改变,所以明知道后来司棋爬了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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