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失在时光村落里的往事

    总会有一些记忆，在一个恰当的时间里如水一样漫过岁月的河堤，将我深深淹没，也许我现在只能从这种方式里感觉到他曾经在我生命中的存在。

    ——题记

    2006年  7月  盛夏

    一

    我就这样慵懒地蜷曲着腿坐在阳台上，面无表情。嘴里机械地嚼着一些薯片，通常在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的时候，我就会拿书做为掩护，然后拿各种零食来充塞自己。就象现在。

    这是一个炎热的下午，阳光穿透厚厚的窗玻璃照耀在我还算年轻美丽的脸上，随手拿起旁边的镜子，一个个数着脸上新长出的痘痘，然后，我就在想着，该如何将自己非常恰当地安置在一篇新的小说当中？我想象了无数个男女主角偶遇的开头：是在人流车流中偶然的一瞥？还是在咖啡厅偶然的眼光交汇中？或者是在午夜酒吧里偶尔的放纵下？也或者是在宁静幽雅的书店里？不不，这些似乎都太俗，那么，我该怎样为我的男女主角安排一个看起来不乏浪漫又更加合理的相识相恋的借口？

    我涂着一层厚厚的防晒霜，这样就能将紫外线对皮肤的伤害减少到最低，我是个喜欢自己的女人。一个人，首先得爱自己，然后才能爱别人，我一直这么认为，一个连自己都不爱的人，何谈去爱别人？

    二

    窗外有知了的鸣叫声，一直以来，夏天我是不喜欢知了的，我讨厌那种永不停歇的张扬。但是今天，当孤独肆虐成汪洋一片，我已经没有理由来讨厌这种叫声，相反，它们让我觉得了自己的听觉至少现在还是正常的。

    盘着的腿有一点点僵，我停止了咀嚼，让自己换一种姿势来继续我的想象。

    这确实是一个美丽的小区，旱地喷泉漾起的一排排的水柱在阳光下尽情招摇着，有几个小孩子在溅起的水珠里嬉戏，那条九曲十八弯的白色长廊下面，坐着几个少妇，悠闲自在。眼睛忽然之间就有些生涩了起来，这原本是我和他多次幻想过的场景啊！这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我在阳光里打起了冷颤：我看见程颢就站在对面的楼顶上，披着太阳的光辉向我微笑，而周围是海市蜃楼似的金碧辉煌，忽然之间，这一切就幻化成了布达拉宫，程颢的手挥舞在蓝天白云之间，我觉得眼前的这一切竟然是如此熟悉，这种熟悉让我从心底升起一种深深的、说不清楚的忧伤。

    三

    其实现在想来，也许当初我对他的一切感觉并不是他有多么优秀，只是因为那时候我是初入网络，而一个陌生的、有着同样爱好和对生活理解的人对我所产生的吸引力，就像是初涉尘世的小女生，面对眼花缭乱的世界，难免会深深陷入。平定的时候细细想来，很多事情都是生命中的定数，默默无声也罢，热情肆意也好，总之，每个人都在这种定数中按部就班地做着一些琐碎的但却又必须要做的事情。

    我慢慢地嚼着薯片，这种咀嚼已经成为一种无意识的动作，我努力地想将自己安排进一场无谓的网恋之中，此时头脑疲惫而沉重，但它却又保持着一种异样的清醒，确信，我的文字章节在这样的情形下就不会太显杂乱了。

    我的脑中忽然又蹦出了几个字：游戏和游戏制造。

    这世上，真的有爱情吗？

    我是要制造一个游戏还是要制造一段爱情？

    2002年  9月  金秋

    一

    搜狐“天亮说baybay”聊天室。

    这是我第一次涉足网络聊天，我甚至不知道什么是qq，一切于我，都充满好奇与诱惑，无数个素不相识相隔千里的人却能通过鼠标轻轻的点击完成交流，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一切都是从网上开始，所有的网恋似乎都千篇一律。一直都认为我和程颢之间的恋情能区别于其他的网恋，但是，这段感情却终究也逃不过分手的结局。其实现在想想，如果那时候我不是遇到他，他也不是遇到我，而是我们彼此都和另外一个人聊天，也许还是会陷进去，也许还是会在虚幻中各自开始一场刻骨铭心的恋情吧。有人说，上过网的人如果没有经历过一场网恋，就等于在网络白走一遭，这话我不否认，只是网络太虚幻了，虚幻得让人不相信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关了电脑，当周围存在的都还是往常熟识的景物的时候，对方的名字，注定只存在于各自的意象之中。

    一切又都源于西藏，源于对西藏的向往。

    二

    这个聊天室里很安静，有限的几个人名孤孤单单地挂在列表，公聊区一片空白，大约都是在说着悄悄话。匆匆浏览了一下列表里的名字，熟悉了一下聊天室的某些功能之后，我从游客的身份为自己改名为：向往西藏。然后我就很安静地呆在那里。有人和我说话了：我去过西藏。我竟然有些许紧张。然后，我和这个人的聊天就此开始，这个人就是程颢。和程颢初始的话题，仅是西藏。我已经不记得第一次和他聊天时他的昵称，我只记得了我们关于西藏的一些对话片段，也正是这些片段，使西藏这个神奇的地方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为我梦的主题，成为我想象的唯一载体，当无数的幻觉从我脑海里出现进而幻化在我眼前的时候，我竟然发现自己激动至颤栗，我是如此地热爱和向往着西藏啊，它的壮美，它的富饶，它的贫瘠，它的传奇，它的冷漠，它所有的一切都让我魂牵梦绕

    程颢说，在翻越唐古拉山的时候，他体验到了一种灵魂跨越死亡门槛的感觉，也正是这句话，使我猛然觉得我和他竟然是如此的相象

    我打字很慢。缓缓的敲击键盘的声音将指针推向了凌晨1点。

    说再见的时候，他问：你相信缘分吗？我说，相信的，和你相识是缘，天各一方是份。我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何说出了这句话，只是当这句话出现在我的对话区域的时候，我愣了，有隐隐的伤感。

    三

    之后，我和程颢总是在这个聊天室“偶遇”与其说是偶遇，倒不如说我们在互相等待，一段时间下来，我们彼此都觉得对方是自己的影子，所有的观点都是那么相象，甚至性格。和他聊天的时候，我分明能感觉出缠绕在他心头的那些叹惋和哀伤，我知道自己正在被对面的这个男人一点一点地打动，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网络聊天也可以使一个人的心境变得如此清净澄明，我在被吸引的同时，也毫无保留地向他敞开了自己的心扉。

    真的不知道恋情是如何开始的，一切感觉都悄然而至。我甚至不能确定他究竟什么地方吸引着我，我又是在什么地方吸引着他，总之，我们开始了。如果非要说这一切都是个错误，那错就错在当时我们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在网上挥霍。彼此都徒劳地挣扎了一阵之后，最终还是不可抑制地陷了进去。真的，爱情有时候就像是一种病毒，当人体遭到它的侵袭，所有的程序就全乱了，所做的一切也违反常规。

    我们每天晚上约好在聊天室相见，不一定非要聊天，有时候甚至就那么安静地呆着，我们只要看到对方熟悉的名字显示在列表里，心里就充满了踏实感和满足感，就好象我们是在一起多年的夫妻，晚上在房间里面对面坐着，偶尔说一两句无关痛痒的话，一种简单的快乐。我们彼此从不主动对对方说一个“爱”字，不是不想，只是都怕对方背负不起。记忆中我们刚开始时关于爱情的话题，仅限于两句简单的对话。

    他：你相信爱情吗？

    我：相信，世上最纯最美的，无非爱情。

    程颢有好几分钟的沉默。我呆呆地坐在那里，十几分钟之后，屏幕上出现了几个字：我爱你。

    泪滑了下来。天知道我在看到这几个字时的开心和幸福。一直都在爱与不爱之间挣扎着，一直都在潜意识里拒绝着，可是，当看到程颢第一次说出的这句话的时候，我竟然发现，自己好象已经在这里等待了千年，婆娑中我想起了席慕容一棵开花的树，相比之下，我又是多么幸运啊。

    四

    我和程颢在搜狐有了自己的小房子，我们私下里称它“爱巢”我会像个真正的主妇一样，精心布置我们的房间，偶尔我们的家里也会有访客到来，但大多都是匆匆喝完茶后又急急离去，然后，这个房间里就只弥漫着温情脉脉了。

    我沉醉在程颢带给我的甜蜜之中，我几乎就要忘了，现实中我是别人的未婚妻。

    沈源是在我和程颢互道晚安之后的一个午夜来电话的，他叫我宝贝，他说，婚期定在来年五月，他希望那时候我是他最美丽的新娘。

    一下子，我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处了。

    2003年  2月  初春

    一

    距离我的婚期愈来愈近，我却一天比一天觉得恐慌。程颢的出现，动摇了我曾经死心塌地要嫁给沈源的决心。沈源是优秀的，嫁给他，我可以锦衣玉食，但是，我是真的爱着他吗？从小时候的玩伴到现在的婚约，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过来，他总如大哥哥一样地关心和爱护着我，似乎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可我并没有体验到过如此时程颢所带给我的心跳心动和心悸的感觉。当我把这种种的感觉和动摇给好友绢子诉说的时候，我被绢子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往日很淑女的她丢给我一句话之后，就摔门走了。她说：放弃沈源，你就是个白痴。

    我开始重新审视我和程颢之间的感情，我爱他吗？而即使我爱他，他爱我，又能怎样？会抛却一切地结合在一起吗？答案肯定是否定的，他有那么一个可爱的儿子，他在说起儿子的时候，我能体会到他深切的快乐和自豪。是啊，首先，他是一个父亲。

    二

    我说我要走了，要去做别人的新娘。

    电话里传来轻轻的抽噎声，我愣住了。从来没有一个人为我的离开哭泣过，甚至当我还那么小的时候离开家。他哽咽着说他只不过是一个自私的渺小的男人，他无法在我面前表现得坚强无法以爱我的名义让我留下来程颢的眼泪，几乎就要使我刚刚下定的决心又要动摇了，那一刻我愿意什么都不要而飞奔到他的身边，做他的地下情人，只要和他在一起就足够。我在他的哭泣中感觉到他厚重的爱意，我也在他的哭泣里感觉到自己那么清晰的、不容置疑的心痛，可是，一切又能怎么样呢？

    短暂的抽噎声之后，他说：我希望你好。

    我漾起的决心于是在他的希望里，和空气中的浮尘一起，轻轻地隐没在彼此的呼吸里，隐没在电话的磁场里。

    强忍了好久的眼泪终于哗啦哗啦地泻了下来。

    2006年  7月  盛夏

    阳光更加肆无忌惮，我觉得一阵紧似一阵的热。

    丢掉薯片，我终于走进了这个故事。

    有点累了。

    我点燃了一根烟。当发觉自己累了的时候，我就会习惯性地燃起一支烟，我是个不会抽烟的女人，但我喜欢将燃着的烟夹在指间的感觉，很洒脱。看着烟雾一点点上升再寂寞地在空中缭绕，看着烟灰一点一点地变长再毫无准备地掉落下去，心头都会漫过一丝残忍的快感。

    是啊，这样一个阳光灼人的下午，当别人的往事轻轻悄悄地随着我的编导向我走过来的时候，我竟然发现，这日子也不是如想象中的那么无聊。

    燃尽的烟头被我随手丢在往事的脚下，往事垂着沉甸甸的头颅使劲仰起脸向我微笑。这时候我就在想，其实，编个故事也不是很难。

    2003年  4月  春

    一

    很久我都没有去那个聊天室，我想，我其实是想忘却的，既然命中注定这种感情只能存在于虚幻之中，既然他已经决定要放我走，那么，相识于网络，相忘于网络，就是最好的选择了。但是为什么我的心头总缠绕着一种说不清楚的忧伤？我迷恋着，痛苦着，希望着，失望着，等待着，放弃着我在这种种的感觉中迅速地憔悴了下去。

    绢子对于我的这种变化百思不得其解，她以为我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三番五次地劝我去医院，有时候我被她逼急了，会撂出一句：婚前恐惧症。接着苦笑，然后就觉得心猛烈地疼痛，然后就听见绢子的惊叫：“你怎么啦？”我知道，让她发出这种惊叫的，是我的脸色，苍白，如纸。

    思念的美丽加上时间和距离的无情，便会衍生出一种美丽的忧伤。我喜欢这种另人心碎的感觉，痛着的时候，我会觉得自己被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抚摩着，帮我整理心底那些散乱的细细的纹路。那是程颢的味道。

    可是程颢，他在哪里？

    二

    sars。

    整个世界被非典的阴影笼罩着。

    意外地，我收到程颢写给我的一封信，信封的后面写着几个字：先消毒，再拆信。我笑了。我就是在这封信里第一次见到程颢的，是一张照片和一副自画像。

    照片是在布达拉宫拍的，当雄伟的布达拉宫浓缩在我的手掌之中，它所带给我的感觉竟是如此的淡然：无数次在梦里流连在西藏，又无数次被布达拉宫的雄伟气势在梦中惊醒，但当它就这么以平面的形式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竟然只迷恋于程颢脸上荡漾着的如他头顶上的蓝天一样纯真洁净的笑容和缭绕在他头顶的那些洁白素净的云。他在信里说他爱我希望我幸福；他说当爱意如泛滥的春潮，弥漫着汹涌着，当思念的青藤肆意地在心中生长，他就像是想在沙滩上建起城堡的孩子，徒劳地奔忙着，努力地想要修建起只属于我们俩的爱的沙堤；他说当离别的临近使心变得脆弱，当对真情的渴望焦灼成漫无边际的痛与伤感，他真的能感觉到苍穹中上帝悲悯又幸灾乐祸的注视

    我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流了出来，此刻，这封信在我眼里成了一副伤感的画。我开始给他回信，总觉得心里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对他说，但一旦真的拿起笔来了，才发现心里其实是空无一物的，我不知道从何下笔，于是写了撕撕了写，反反复复，终没有成文。我只寄给了他一本我们都喜欢的戴望舒的诗集解析和鉴赏（事实上，这本书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他没有收到，也许真的像他在后一封信里所说的那样：没有收到你寄来的书这件事本身，就已经暗藏着某种预示。）

    非常时期，除了上班，其余的时间只有在网上打发，我终于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又去了我和程颢初识的那个聊天室，我看见程颢的名字一如既往地挂在列表里，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孤单，眼泪骤然间急遽落下，我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放不下了。程颢在第一时间上来和我说话，他说他一直都在这里等着我，还有我们的小屋，我努力控制自己不去回应他，我和聊天室里为数不多的几个人打...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