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莲

    1

    眼帘撩起了夤夜时分。

    荷风还未盈满衣袖，很多情节的门虚虚掩掩。

    你醒来的时辰刚刚好，早于一只倒立的蜻蜓，晚于一声暮鼓的蛙鸣。

    雷雨为你铺排了苍茫的盛典，借助一道闪电的弧线，你再一次指认出

    初夏的微蓝。

    2

    一池清寂总是被风一吹就皱。

    涟漪漾在湖心，划着四分之一、三分之二还是四分之三的的圈？

    露水垂挂，田田的莲叶铺陈出一个又一个完整的圆满。

    遗世独立的素颜，淡淡的白、粉正好契合古典意境里轻描的温婉。

    坐禅于尚未殆尽的流年，莲叶莫不是打坐的蒲团？

    3

    千年的流光在楚辞里揉入一小段风雅，在水一方的不只是佳人。

    等待更新的光阴悬浮于逝水之上，诗句冗长，日子冗长。

    足以让我忆起通往前世的阑珊小径，足以让我沉潜于深水学会用鳃呼

    吸，足以让我小心地敛藏起外露的锋芒。

    另一种假设总是发生在梦里：在水中为鱼，绕莲而游，一次次点数你

    醒来睡去的轮回；或者只是一枚被冠以相同姓氏莲子，子午莲还是水

    芹花？我们被尘世唤着不一样的小名。

    4

    岸上那个涉水而歌的人总是站在江枫渔火里眺望。

    时光的河流溯洄从之。

    彼岸恍如隔世，诗经里的蒹葭背景苍苍。

    渡口的一盏盏桅灯被赋予莲花的形状，星光依稀，桨声影绰。

    泅渡的喉咙啊，必须通过一段从暗哑到光明的急促喘息。

    楫断舟横，渡人、渡己的裸舟何以为系？

    5

    搁浅的日子，我放弃一切生命的制高点，甘愿沦陷。

    选择某个微雨的午后，把自己的形体移植到秋天的水域。

    水下暗流轻缓，水上光阴似箭。

    在黑暗中把自己深埋，用淤泥包裹好一段情感的留白，还有我不想说

    出的那一句箴言。

    睡，从一个动词变成了静止的名词。我用词性的潮湿、清冷、暗香喂

    养我余温尚存的绿脉。

    伏笔也许早已埋下。还有谁像你，在睡去醒来之间游刃有余？

    6

    直到兰舟催发，直到星光微阑，直到池塘再次被蝉声蓄满

    完成了与季节与黑暗的交换，睡莲浮出水面，灵魂打开了自己的花

    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