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抵心底的柔软有些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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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今，映现在我脑海中最清晰的画面，就是父亲和三个女婿在一起喝酒时的满足和笑脸。

    直到父亲常年住院后，酒才慢慢的退出了他的生活，我再也没给父亲买过酒。

    （四）

    生活不富裕的年代，全家人吃的穿的都很节省。

    父亲喜欢吃肉，但在那些年里，吃肉是件相当奢侈的事情，最初有关饭桌的记忆不甚清楚，只记得母亲和两个姐姐总吃窝头，我和父亲，弟弟可以时时吃馒头，后几年里，饭桌上会多出一碗肉，在父亲面前。母亲把瘦肉切成小块，加上葱花调料，放进锅里蒸出的肉。肉碗里飘出的香气让我嘴谗，但我会极力压抑住谗虫的散漫，因而吃上一碗葱花肉在几年的时间里，成了我最大的梦想。

    就在前几天，我还和老公唠叨起，说突然想吃当年母亲给父亲做的葱花肉。

    那个时候，父亲会把筷子伸进肉碗里，夹起肉往我们的碗里放，每次都被母亲“呵斥”好象母亲不曾对我们说过什么，但我们兄妹都很自觉，知道那一小碗肉是给全家的顶梁柱——父亲吃的。父亲吃了肉，就会有力气有精神往家拿回钱，这是年少时的我能想到的惟一理由。

    在我自己的生活也不富裕的情况下，我没有能力常给父亲买肉类食品，结婚数年后，我开始每次回家都给父亲买猪下货，尤其是父亲生前的最后几年。后来，大概是父亲吃腻了，加上医生说有些肉类吃多了对老人不好，我才慢慢减缓了买肉的次数。

    老人都是习惯节省的，父亲和弟弟住在一起，一个人的工资要负担弟弟和侄儿的生活费用，日子相比有些困难，我认为每次我回家都是父亲改善生活的日子，但是，我给父亲买他喜欢吃的，他也吃不多少，给弟弟一点，给侄儿一点，这很是让我恼火过。

    父亲这一辈子，没有吃过多少自己想吃的东西，说起来，还就是母亲在世时，在那个普遍不富裕的年代，父亲还可以吃到葱花肉。

    （五）

    父亲的眼泪是让我一生无法忘记的痛。

    不能见男人流泪，尤其不能见老年男人的泪，却偏偏父亲的眼泪流过不只一次，伴随眼泪的，还有父亲的嚎啕。

    父亲在世的最后几年，因为弟弟，因为自己的病情，因为孤苦。无论我认定自己之前做得有多好，父亲的眼泪让我否定了一切。正如粉红女郎里的这个故事，不管父亲的眼泪是不是因我而起，我都会懊悔一生。

    母亲去逝后的父亲，还是乐观，豁达的样子，但我知道，他是孤苦的，寂寞的。我们都有不能常常回家陪他的理由，常常是父亲一个人在医院里，在家里。我也常常假设父亲还在我会怎么做，我想我会抛却任何忙的理由，多一些时间给父亲，少一些遗憾给自己。只是，愿意假设似乎是人类的共性，当初时想到了却做不到，后来时想做到却不再有机会，我想，这就是惩罚，每个人的生命里有多少个当初，就有多少个后来，直至生命结束，都在不停的假设和懊悔中，这，原本也是劣性所在吧。

    我和父亲之间不存在问题，我却没有很好的和他沟通过，所以我不敢说我了解父亲，即使面对父亲的眼泪，我除了无能为力，除了那些柔软的神经被扯得生疼，我不知道怎样做能够让父亲开心多一点，我也知道，我怎样做都不能够达到我想要的终极。

    前几天，在电视节目中看到影片千里走单骑的介绍，片中高仓健扮演的父亲在流泪，我掩面而泣，我想到了我的父亲。

    父亲的眼泪，任何一位父亲的眼泪，都是我不忍看到的。男人的眼泪和女人的眼泪不同，父亲的眼泪更是不同，若是要我选择，我愿意每一位父亲一生都不流泪，哪怕是喜极而泣的泪。

    （六）

    关于父母的文字，我想写的时候都在情绪波动之中，我尽力让自己以平静的心态写下我要写的，我很努力了。可是每一次，我依旧会在泪眼模糊之下停下敲打键盘的手，一次次擦拭流下脸颊的泪水，告诉自己我不哭，一遍又一遍。

    我是个时常流泪的女人，一些情绪和感觉很容易激出泪水，而所有相关父母的文字带给我的眼泪，是不同于所有的泪水，是一种一生无法企及的情感彼岸，一份用所有语言不能表达完整的爱，和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