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开门的咔哒声传来,谢星阑猛地回神,扭头看去,江戈正扶着袁毓文出了车厢。
谢星阑马上下车:“江戈……”
还没等他说完,江戈已经蹲下来,把袁毓文背了起来。
“你不要跑,我会把你妈妈送到救护车上的。你妈妈不会出事的。”江戈声音低沉,看着谢星阑的一瞬目光极幽深,像是自言自语:“你相信我。”
话音刚落,江戈最后看他一眼,就转过头,背着袁毓文朝拥堵的车流奔去。
“江戈!喂!”谢星阑急得要冒火,又担心他妈的情况,又气江戈胡闹,他装着假肢,背着一个中年发福的女人走上几十米估计都会痛,怎么坚持得了这近三公里的路?!
他咬着牙,忍着脚踝的肿痛,跟了上去:“让我来背,我能跑!你别瞎逞能,你自己的脚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
江戈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不知是疼的还是急的,他侧脸紧绷,目光冷凝,像是听不到谢星阑的喊声,自顾自地往前跑着。
江戈跑得太快,谢星阑根本追不上,他只能看着江戈越来越远。
他的喉咙里像有把火在烧,焦急又害怕,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睛里甚至冒出了水汽,把江戈的背影都模糊了。
等谢星阑心慌意乱地赶到医院急诊的时候,在一片兵荒马乱人影匆匆中,看到了孤零零地坐在椅子上的江戈。
他连忙走近:“江戈!”
江戈如梦初醒,缓缓抬头看向他。
江戈脸上毫无血色,额上都是蜿蜒汗渍,黑发浸湿紧贴着皮肤,显得十分狼狈。那幽黑得像深渊的眼眸,在看到谢星阑的时候,才慢慢有了一点光彩。
谢星阑鼻子一酸,眼睛红红的,还未及出声,江戈抢先说:“你先别怕,阿姨在icu,我刚刚问过了,是突发的供血不足,我们来的很及时。会没事的。”说完,他牙关紧咬,忍着小腿的剧痛,倔强地站了起来,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把谢星阑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
“别哭。”他声音低低的,喟叹一样:“会没事的。”
谢星阑原本还能忍着眼泪,突然之间就绷不住了。
他压着泣声,抓住了江戈的衣服,身体微微颤抖着。
他腿一阵阵发软,极度紧张和恐惧之后,整个人似乎都脱了力。
江戈闭着眼,睫毛克制般颤动着,手指也神经质般痉挛了一下。
他在心里声嘶力竭地呐喊着用力把谢星阑扣在自己的怀里,纳入他的血肉,即使知道他是个恶心恐怖的怪物,也要待在他身边,永远不许逃出去。
可最终他只是隐忍地抚摸了一下谢星阑汗湿的后发,顺着他清瘦单薄的脊背轻拍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谢星阑情绪平定了一些,他轻轻挣了一下,江戈就顺势松开了手。
谢星阑抹了下脸,然后拉着江戈坐下:“你等我跟我爸打个电话,待会我陪你去看一下腿。”
闻言,江戈身体不自然地一僵,手微微攥起,关节泛起青白。
他慢慢地把残缺的右腿往椅子下藏。
过于剧烈的动作和超过负荷的承压,假肢已经快要断开,他稍稍动一下都能听到异响。
他这副丑陋不堪的样子……一点都不想被谢星阑看到。
谢星阑没发现他的小动作,先跟他爸联系上了。
谢浩鹏挂了电话后,马上就去找人联系院内外专家。
很快,谢浩鹏就赶到了,跟主管医生交流后,得到了袁毓文目前没有生命危险的答复。
谢星阑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既然他爸已经来了,他就跟江戈说:“我陪你去看一下腿。”
江戈目光微垂,淡声说:“我没事,不痛。”
谢星阑哪信他的鬼话:“别装,我还不知道你。”
他站起来去请了位年轻医生过来看看,医生让江戈坐到诊疗床上,江戈嘴唇紧抿,沉默地站着没动。
谢星阑这人有时候挺没心没肺,再加上他压根没在意过江戈的腿是不是不堪入目,所以完全想不到江戈为什么这么拒绝医生诊疗。他担心江戈腿伤加重,皱着眉催促了两遍,江戈握紧了拳,手指甲都把手心刻出了血痕,才僵硬又缓慢地坐到了诊疗床上。
医生要去卷他裤腿,江戈眼瞳狠狠一缩,下意识地用力推开了医生的手,然后抬头,漆黑的眼望着谢星阑,里面涌动着难以驱散的阴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