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移族群跟牲畜,同样相当于告诉了沉忆辰,明朝内部高层有着奸细存在,现在沉忆辰要做的就是类似的事情。
锦衣卫南镇抚司衙门内,退朝离开的沉忆辰没有回到府邸,正坐在这里与指挥使赵鸿杰品茶。他在内阁会议上面,对王文说的那些将直接传达军令给于谦,对鞑虏汗帐来一个犁庭扫穴,其实是抛出去一个诱饵。
内部奸细没有探查出来之前,任何军队上面的调遣,都存在着泄密的可能性,会把出征将士给置于危险境地。沉忆辰才不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认为直接传达军令就能规避一切风险,抛出诱饵就是为了给锦衣卫逮捕创造机会。
“向北,快一个时辰了,你放在书桉上的军情奏章那个饵,会不会有些过于明显钓不上来大鱼?”
虽然赵鸿杰在京师入仕年月,比沉忆辰还要长些,但很明显他修身养性的功夫,达不到沉忆辰天天跟一群官场老油条,磨练过后的水准。
坐了接近一个时辰,茶水都泡了两壶,他感觉再等下去毫无意义,对方应该不会轻松上钩。
“其他人我不知道,但这条大鱼一定会上钩。”
沉忆辰把弄着手上的茶杯,展露出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
“为何这么肯定?”
“因为幕后主使是曹吉祥,性格使然。”
对于沉忆辰说出曹吉祥这个名字,赵鸿杰脸上没有多少意外神情,基本上京师高层排除一圈下来,很容易就能锁定嫌疑目标。
现在沉忆辰抛出去的诱饵,更多是找到具体执行人。毕竟先不论紫禁城内部宫女太监这个庞大群体,单单军令下发内阁、兵部、户部、财部、通政司这一条线走下来,就涉及到无数的官员。
沉忆辰内阁会议上表现的越是运筹帷幄,放言的行动规模越大,就越能刺激到曹吉祥从中作梗。否则沉忆辰要是真突袭鞑虏诸部驻帐成功,那他的威望跟战功将再度上一个台阶,内官就更加无法与外朝匹敌。
历史上有着太多类似于曹吉祥的阉人,他们成事可能不行,败事却绰绰有余!
“如果这次真把曹吉祥给牵出来了,你准备怎么做?”
赵鸿杰开口询问了一句,想要动曹吉祥可不容易,内廷十二监有着一套独立的封闭体系,必须得呈交皇帝审阅通过,才能让三法司介入查证。
可问题是曹吉祥看着小皇帝长大,双方之间有着一种超越了君臣关系的亲情存在,真的能轻易就把他给扳倒吗?
另外便是曹氏宗族掌控着腾骧四卫跟五军营,这两支兵马要是处理不好,很容易在京师爆发内战。曹吉祥跟石亨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后者最多就是有些狂妄自大,行为上会不自觉的出现僭越。
前者却是有着实打实的造反野心,不走到绝路是绝对不会束手就擒,如果再加上皇家的偏帮庇佑,沉忆辰就算找到曹吉祥罪证,已然很难打倒对方。
面对赵鸿杰的提问,沉忆辰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用着无奈语气说道:“鸿杰,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攘外必先安内,还是攘内必先安外之间徘回。”
“选择攘外必先安内,那就有爆发内战的风险,给外敌鞑虏创造可趁之机,九边防线不一定能扛住大一统的蒙古汗国冲击。”
“选择攘内必先安外,按照曹吉祥这种人的性格,很难与他达成一定的政治妥协。亦或者说他的胃口太大,满足了就等同于养虎为患。”
“那么势必会重现此刻的局面,边关将士浴血奋战,京师内贼却在各种扯后腿。遇到什么孱弱的对手,以大明的底蕴还可以耗死对方,可酋首也先乃蒙古百年不世出的枭雄,集中不了大明的全部力量,是战胜不了他的。”
“鸿杰,你说我该怎么做?”
身居的位置越高,沉忆辰做任何一件事情,都得慎之又慎考虑各种后果。
曹吉祥跟一般的官员不同,身处深宫外朝官员想对付他,基本上没有办法来个擒贼先擒王的斩首行动。说句难听点的话,曹吉祥要真丧心病狂豁出去,沉忆辰在文渊阁被他干掉要简单的多,皇家架在中间导致双方天然不对等。
但走正常程序查证弹劾那一套,历史已经证明了曹吉祥绝不会束手就擒,腾骧四卫加五军营十几万兵马,就算只有一般被怂恿起兵,整个京师都会出现血流成河的场景。
这点也跟当初对付忠国公石亨不同,他看到“清君侧”无望就很干脆的认输,曹吉祥这种阉人是没有退路的,不成功就只有死路一条,大概率会选择殊死一搏。
就如同古代很多皇帝处置权臣一样,忌惮的并不是权臣本身,而是他背后掌控的破坏力量。如果做不到“无伤”解决问题,很多时候就会选择隐忍等待最佳的出手时机,毕竟江山社稷打烂了损失是自己的。
感受到沉忆辰内心的犹豫跟纠结,赵鸿杰沉默了片刻,然后脸上闪现出一抹决然神情回道:“向北,要不这样由锦衣卫在宫中动手。”
“毕竟锦衣卫有着天子亲军的头衔,出入宫中不会引起曹吉祥警惕跟怀疑,只要把握住时机来个先斩后奏,就算陛下有心包庇也无济于事。”
“哪怕退一步说陛下准备追责,锦衣卫单独行事也可以把你给撇开,不至于损伤到朝廷根基。”
赵鸿杰确实想出了一个“一换一”的方法,只不过他话音刚落下,沉忆辰脸上就浮现出一抹自嘲笑容道:“拿你去换曹吉祥,他还不配。”
“鸿杰,这件事情你不用过多忧虑,我自会有解决之道。”
“可是……”
赵鸿杰还想要说点什么,屋外的走廊上却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力。
没过多久房门被人推开,一队锦衣卫压着一名身穿官袍的中年男人走进进来,望着眼前浮现的这张熟悉脸庞,沉忆辰站在原地一时内心感情无比复杂。
他其实早在心中就隐约有了预感,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