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的权势越大,就意味着阁臣的权势越大,何文渊已经逐渐意识到只要沉忆辰当政一日,那么阁权凌驾于部权的趋势就不可逆转,再如何阻扰也不过是拖拖时间罢了。
内阁五大臣中,真正属于沉党的只有商辂一人,杨鸿泽就算与沉忆辰达成了合作,以他胡濙门生的身份,就注定不可能真正的全面投靠沉党。
王一宁属于一颗有名无实的弃子,但真要细究起来,他还是跟文官集团的关系更近,至少何文渊有信心向对方抛出橄榄枝,一定会得到热烈的回应。
如果再让王文顺利入阁的话,不说能占据对沉忆辰的优势,至少相比较高穀在位期间的劣势,已经能做到平分秋色的境地,某种意义算得上是一种进步。
唯一让何文渊感到遗憾的是,他在正统六年因反对麓川战役退出朝堂,中间整整十年官场生涯的黄金期被耽误,以至于没有参与到任何一届科举选拔中来,朝中同样没有培养出门生故吏。
要是能把王文换作一个自己的党羽心腹,这项政治妥协的选择题,就几乎没有任何悬念。
思索良久之后,何文渊才开口回道:“本官可以同意成立大明钱庄跟财政部,并且这两个衙门与六部并列互不隶属。但是这两衙门主官不能参与阁部大九卿的廷议,仅拥有掌管财权跟税制的权力!”
这就是何文渊的底线,毕竟不出意外的话,这两个衙门主官必然是沉忆辰扶植上位的人,他们要是能参与到阁部大九卿的廷议,那么单单一个阁臣位置无法抵消双方实力此消彼长。
况且在明朝文官士大夫主流思维里面,掌管工商钱财乃末流的衙门,只要能限制住他们的权力,地位自然会低于六部主官一档,这样阁臣的重要性就大于两个新兴衙门。
“一言为定!”
沉忆辰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应承了下来,他本就没想要让大明钱庄跟财政部主官参与到决策层中来,完全是何文渊自己想多了。
况且退一万步说,就算能参与廷议,沉忆辰的最终目标也要取消阁部大九卿决策的权力,未来大明朝廷中枢的决策机构只有一个,那就是内阁!
本来沉忆辰就想着做无本买卖,何文渊阴差阳错还真是配合到底了。
“沉宫保,果然爽快。”
何文渊完全猜测不到沉忆辰的想法,对方如此痛快答应反倒是让他心中生出一股欣喜,从而称赞了一句。
什么叫做政治是一门妥协的艺术?沉忆辰与何文渊的利益交换就完美诠释了这点!
文官集团那边拿到了阁臣的位置,他们感到很满意,沉忆辰顺利创建了大明钱庄跟财政部,并且还做到了与六部互不隶属,避免财政权再度分散干涉,同样很满意。
哪怕就是皇帝那边,不用下中旨就能顺利让王文入阁,保全了帝王的颜面,避免与士大夫阶层产生权力冲突。乃至于宦官曹吉祥,恐怕要是得知王文能顺利入阁,应该也会感到很满意。
整场操作下来,好像没一个人是输家……
很多时候官场运营就跟做生意一样,永远不要盯着别人赚了多少,只要自己赚了不亏就行。
明良三年二月十五的望朔朝会上,吏部尚书李贤正式公推都御使王文入阁,避免了走太监援引以及皇帝下中旨入阁的道理,算是沉忆辰履行了对何文渊的承诺。
与之对应的是何文渊代表文官集团,同意了沉忆辰创建大明钱庄以及财政部的奏章,并且第一任钱庄主官称之为行长,官职稍逊了六部主官一档定为正三品,由福州知府许逢源空降入京担任。
本来按照最初的约定,大明钱庄的主官是跟六部尚书同级,理应是正二品的官衔。但是沉忆辰毅然决然这个主官位置,必须由许逢源来担任,这就导致在阁部廷议中出现了一些分歧。
要知道知府为正四品官,况且还是地方官,哪怕就是平级调动入京都称得上是高升,还要一步跨界到正二品大员行列,简直就有些不合乎常理。
另外“大明钱庄”这个披着后世央行皮的机构,放在这个时代很多官员眼中,就是个与民争利的铜臭衙门,凭什么能跟阁部大臣并尊?
考虑到这番大变革本就会引发很多非议,于是乎在廷议各方妥协之下,大明钱庄主官降为了正三品,隶属于内阁统率,不受六部的管辖。
对于这个结果沉忆辰算是可以接受,只要能保持独立收回铸币权,不被文官集团胡搞瞎搞就是他的底线。另外在大明钱庄上面退步了,财政部那边就必然能更强硬,于是乎一番商议下来,财政部首任尚书由左通政萧彝担任。
萧彝担任财政部的尚书,有着两点好处,一方面在于他是沉忆辰的铁党,况且当初京师守卫战阶段,萧彝曾主导过通州粮仓的后勤,对于财政管理方面有着很强的天赋。
另外一方面,就在于通政使乐恽,对于自己这个部属始终忧心忡忡,生怕哪天会复刻徐有贞挤掉石璞的操作,夺了自己通政使之位。
这下萧彝调任财政部尚书,等同于消除了自己官衔的最大威胁,乐恽自然是举双手双脚赞同,顺带让文官集团内部阻力降低了许多,很快就与何文渊达成了一致共识。
朝会上这两桩重要事件一宣布,很多官员脸上神情可谓是震惊不已,他们万万没想到沉忆辰私底下能跟何文渊达成这种利益交换,果然高官之间在利益面前,昨日还是死敌今日就能成为朋友,简直脸都不要了!
同时一些地方豪门望族的官员,隐约意识到铸币权收回会对自己利益产生损害,但是文官集团高层整体已经达成了妥协,零星的反对声压根就掀不起风浪。
毕竟这是明朝中期的正统朝,不是到了中后期的嘉靖朝跟万历朝,地方豪门望族的势力还不足以对抗朝廷中枢,更没有彻底的把控整个大明的铸币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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