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京师多年,按理说早就应该返回驻地。如今漠南战事平息,沉忆辰的根底兵马要离京,他心中缺乏一些安全感是可以理解。
但问题在于朝中阁部廷议透露的消息,沉忆辰得胜回朝的封赏是加衔兵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调兵这种事情,他完全可以走兵部的正规流程,然后禀告皇帝同意就行,何必绕一圈到五军都督府?
那么答桉只有一个,沉忆辰担心这种操作授人以柄,意味着不是休整放松那么简单。
“公爷目光如炬,晚辈受夺门之变的影响,对京师旁人掌控的兵马不太放心。李达等人乃成国公府外院家塾一同长大的儿时伙伴,另外他们均称得上是公爷子侄,关键时刻还得自己才有底气。”
从朱勇反问开始,沉忆辰就知道瞒不下去,干脆就隐喻的说出实情。
“向北,你说的旁人,指的又是谁?”
坐在一旁的朱仪,适时提问了一句。
勋戚世家子弟,只知道吃喝玩乐成为纨绔是不行,但像朱仪这样在精英教育的培养下,太过于优秀同样会给人很大的压力感。
沉忆辰没想到自己简单的一句解答,就给朱仪抓住了关键信息点,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把心中推测给全盘托出。
不过可能是察觉到沉忆辰脸上的为难神情,朱仪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相反朝着朱勇说道:“父亲大人,向北行事沉稳缜密,他调任李达等人回京定然有未雨绸缪的道理。”
“父亲大人位高权重,贸然调兵依旧会引发朝野很多人关注,这样吧向北,此事就交由我来处理如何?”
朱仪目前同样是五军都督府正一品都督,除了没有爵位在身,职位权力上面是跟朱勇一样的。并且他也勉强算得上李达等人的儿时“老友”,出面调兵可以把沉忆辰给完全摘出去,避免在朝堂上引发额外风波。
毕竟沉忆辰接下来要做的很多事情,将处于朝堂斗争的暴风眼中,把柄多了被群起而攻之,恐怕也很难扛住。
“好,那就谢过大公子。”
沉忆辰也明白由朱仪出面,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于是乎没有过多客气,拱手向他表示了感谢。
“向北,事到如今还需要如此客气吗?”
朱仪望着沉忆辰的举动,笑着回了一句。
如果说曾经双方仅仅是血缘上的关联无法切割,那么现在朝野内外已经彻底绑定,成为了一个家族利益共同体。官场如战场,很多时候就得携手共进退,才能在各方争斗中屹立不倒。
成国公一族,注定要站在朝堂巅峰!
换作以前沉忆辰估计还得客气两句,此时他听了朱仪的话语后,仅是笑了笑没有多言,算是默认了对方的说法。
望着朱仪跟沉忆辰两人之间,居然有着一股特殊的亲近跟默契,成国公朱勇内心兴致大涨,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么多年下来,坐在一桌吃饭,终于慢慢打破了那道无形的屏障。
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兴致上来的成国公朱勇差不多喝了一坛,终于有些不胜酒力在仆人的掺扶下回了房间,餐桌上仅剩下了朱仪跟沉忆辰两人。
就在沉忆辰也准备拱手告辞的时刻,朱仪脸上那股微醺的醉意瞬间消去,开口澹澹的问道:“向北,你担忧的旁人是不是石亨跟曹吉祥?”
听到这两个名字,沉忆辰脸色微变,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的反问道:“大公子何出此言?”
“满朝文武能让你忌惮到调兵的不多,石亨跟曹吉祥可以说是唯二人选,稍微用点心就很容易猜出来。”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宫中庆功宴上发生了什么,能让你回府就准备后手。”
说罢,朱仪脸上浮现出一抹好奇神色,沉忆辰转变的速度有些快,理论上庆功宴喜气洋洋,不至于“闹”到这一步。
“你对陛下跟皇子朱见济的身体状况了解吗?”
朱仪捅破了窗户纸,沉忆辰也就不再藏着掖着,如果来日真的发生什么宫中大变,身为臣子不可能凭借一己之力执掌乾坤,势必得跟朱仪再度联手合作。
亦或者换一种说法,打虎还得亲兄弟,不管沉忆辰是否承认,自己跟朱仪是手足兄弟,朝野中没有谁比他更为可靠。
“我明白了。”
当沉忆辰说出这句话,朱仪就知道对方担忧的是什么。
“向北,未雨绸缪是好习惯,可有些事情过犹不及,你担忧的事情同时发生的几率太低了,小心被人借此为把柄进行攻击弹劾。”
“别看你如今红极一时,实则很多问题都被压了下去,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就算李达等人调任回京师,切记不要过多接触,更不要让他们涉及到宫廷防卫,低调才是最好的保护色。”
听完朱仪的告戒,沉忆辰笑着回道:“就如同大公子你早些年那样吗?”
朱仪早些年可谓是把低调做到了极致,身为成国公的嫡长子,却在任何一个世家圈子里面没有出过风头,后续更是早早的前往边关历练,不声不响结交了许多九边将领。
外界眼中朱仪是个低调、稳重、老实的继承人,甚至沉忆辰要不是亲身经历了国公夫人林氏事件,恐怕他都不知道朱仪手段这么高超,行事会这么果断很辣。
面对沉以诚的玩味话语,朱仪笑了笑没有回答,一切尽在不言中。
“谢大公子告戒,我会谨记的。”
玩笑过后,沉忆辰郑重的点了点头,认真说起来自己留下的隐患跟把柄不少,最主要调兵是犯了朝廷大忌跟皇帝底线,确实得把影响消除到最低。
“说了不用客气的,你又来了。”
朱仪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过很快就换上了一副认真神情,盯着沉忆辰的眼睛问道:“向北,既然你提及了隐患,那有一件事情慎重考虑过没有。”
“如果真的发生了陛下早逝跟皇子早夭,天下大变你将拥立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