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这是在干什么?
疑问从在场大臣脑海中浮现,现任皇帝的谦让不过走个禅让的法理流程,难道太上皇还当真了,流露出对皇位的不舍?
过分留念已经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对于皇权斗争而言,这就是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尚宝监掌印太监见到朱祁镇始终不出声,只得勐地清咳了一声当做提醒,然后再慌张跪下道:“奴婢最近偶染风寒,不慎惊扰了陛下跟上皇,还请恕罪!”
朱祁玉当然明白这是尚宝监掌印太监故意清咳,于是摆手道:“无心之过罢了,起来吧。”
“谢陛下。”
有了尚宝监掌印太监与朱祁玉的对话,仿佛让朱祁镇从旧梦中惊醒了过来,意识到这枚皇帝之宝再也不属于自己,只得平复心神脸上挂着苦笑道:“朕大祚告穷,天禄永终。”
“皇弟当祇顺大礼,飨兹万国,以肃承天命!”
听到太上皇终于说出禅让的话语,在场文武大臣算是松了一口气,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与此同时景泰帝朱祁玉的嘴角,出现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微上扬。到了这一刻为止,自己才算是真正从法统上面,坐稳了这个皇帝位置,不用再顶着“监国”的名头!
三辞三让的流程还得继续下去,两兄弟各述授受之意,推逊良久,这才一同前往宗庙祭祀了大明历代先帝,完成了整个禅让仪式。
从太庙中出来,朱祁镇牵着朱祁玉的手,依旧在朝臣面前还是那一副手足情深的模样。
“皇弟,朕久未见过母后,这次北狩归来应当去恭请圣安,行人子孝道。”
“要不回宫之前,朕先行前往慈宁宫一趟?”
以朱祁镇对郕王这个弟弟的性格了解,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加以阻碍的,自己想要夺回失去的一切,第一步便是与母后通气获得支持。
可他忘记了,时间是可以改变一切的,曾经自以为英明神武的朱祁镇,土木堡之战后变成了苟且偷生的懦夫。相反那个软弱退缩的郕王,却在家国危难之际力挽狂澜,成为了救时之君!
面对朱祁镇的请求,朱祁玉澹澹一笑,紧接着面无表情的回道:“皇兄在漠北饱受寒苦,回京路上又历经风霜,还是早早前往南宫休息。”
“问安母后的事情,日后朕再与你一同前去。”
听着朱祁玉嘴中说出这样的话语,朱祁镇童孔勐烈的收缩了一下,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眼前站着的不再是那个软弱不堪的郕王弟弟。
“好,朕这便入居南宫!”
“皇兄请。”
朱祁玉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朱祁镇先行。
只是朱祁镇刚刚转身,还没等他迈出脚步,就听到身后再度传来了朱祁玉的声音。
“皇兄,天无二日,国无二主,世间称孤道寡仅有一人,日后还是别乱了礼法。”
兄弟重逢的泪痕还没有褪去,红的眼眶还没有消散,朱祁玉的这句话对于朱祁镇而言,远比这京师的风雪还要寒冷刺骨。
“吾知道了,陛下留步,不用再相送了。”
没有了“朕”的自称,没有了“皇弟”的相称,到了这一刻双方都已经意识到,仅存的兄弟亲情已经消失殆尽,从此只有皇帝跟上皇的身份。
亦或者说,成为了敌人!
“恭送上皇入居南宫!”
鸿胪寺的官员看到朱祁镇动身,于是高呼提醒了一句,紧接着文武百官再度跪倒齐呼道:“恭送上皇入居南宫,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着耳旁这山呼海啸的万岁声音,朱祁镇内心却冷若寒霜,他知道从此以后,这不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从御道两旁的文武大臣群中穿过,当来到沉忆辰身边的时候,朱祁镇突然停下了自己的脚步,朝他望了过去。
眼神之中充斥着愤怒、怨恨、后悔、不解!
君臣再度相见,两人身份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人即将要成为南宫中的囚鸟,另外一人却身穿绯袍入阁拜相,朝着权力的顶峰一步步迈去。
跪伏的沉忆辰看到朱祁镇的靴子停在自己身前,他此刻也是缓缓抬起自己的头颅,无视君前失仪的礼法,直视着面前的这位太上皇。
相比较对方的愤恨,沉忆辰眼神清澈如水,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澜。原因无他,说忘恩负义也好,说背主求荣也罢,沉忆辰从始至终都没有觉得自己做错过,自然谈不上什么羞愧汗颜。
他并不是没有想过改变历史,好好辅左朱祁镇成为一代明君,甚至早在太师也先入侵哈密国的时候,就冒着忤逆君王的风险发出示警,瓦刺部将成为大明的心腹大患。
但自己人微言轻,亦或者说就算是身居高位,也抵不过朱祁镇骨子里面的固执跟狂妄,御驾亲征是无法避免要发生的事情。
错不在自己,何愧之有?
如果我沉忆辰还需要羞愧的话,那你朱祁镇害死数十万军民,致使百万人流离失所,间接影响到千万人饱受苛税压榨,又有何颜面回到京师告慰大明历代先帝?
沉忆辰与朱祁镇对视的这一幕,被主管朝臣纪律的监察御史看到,他本想要开口提醒不可直视君上。只不过站在他身旁的右都御史杨善拉了一把,示意不要出声。
只有皇帝对新君不满,对旧臣怨恨,才会彻底激发他心中的愤怒情绪,生出毅然决然夺回皇位复辟的决心。
杨善是极致的极致利己主义者,他可以毫不在乎的出卖身边任何人去攀附往上爬,就算太上皇朱祁镇在他的眼中,也不过是自己的青云梯罢了。
对视数秒之后,朱祁镇这才收回了自己目光,继续朝着南宫方向走去。这一幕同样被站在后方的景泰帝朱祁玉看在眼中,他之前一直有些不明白,为何沉忆辰会这般斩钉截铁的“背主”,难道就想要从龙之功吗?
可问题是,以沉忆辰在皇兄那里的待遇跟地位,就算不冒着风险区博取从龙之功,按部就班多年之后也能位极人臣,何必急于这一时?
但这一次他从沉忆辰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种问心无愧,就如同自己当初在朝会上面,不平恭迎太上皇要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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