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酒来,姐姐就不好留在这里了,所以也只好忍着酒虫陪绑。
这时代可没有晚婚晚育的说法,秀云二十三四还待字闺中,已经算是大龄剩女,街坊里巷不乏飞短流长。
不过秀云一向自视甚高,心想难得自己满腹才华,当然不甘心嫁个碌碌无为之辈相夫教子,所以慢慢就蹉跎了年华。
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想过自己这一生只怕要独守青灯,只是不肯草草找个人嫁了。
现在既然对吴畏起了好感,就不免动了心思,自己坐了主位,又请吴畏坐了,开口问道:“吴兄什么时候回来的?”
吴畏总算是见过世面的,这个时候已经定下神来,把秀云的问题一一回答了。
秀云听说溥觉手里的战刀就是日军一个联队长自杀的用刀,心里不禁有些害怕,向溥觉说道:“这种凶器,你拿来干什么?”
这句话溥觉就不爱听了,他把刀身往鞘中一插,还拿布片包好,笑道:“老姐不喜欢,我拿回巡防营再看也一样,这东西进了我的手里,可断断不能再还给他了。”
吴畏也笑,他和秀云的观点不同,对这柄刀的看法却并无不同,摇头说道:“中日本是宿敌,国家要发展,这个卧榻之旁的敌人一定要打下去,等我带兵杀上日本列岛,就是天皇的佩刀也可以拿来砍瓜切菜,区区一个联队长的刀,看看就好,也不值当珍惜。”
溥觉听吴畏用这种淡淡的口气来说豪言壮语,居然觉得理所当然,相信吴畏一定能够做到,点头说道:“吴兄说得对,到时候兄弟我也要和你一起打上日本去。”
吴畏笑了一下,就没有接这句话。
国防军对满人向来提防,普通满人从军,能升到校官就已经不错了,像三十一师这样老满人底子的部队,立了大功之后立刻就被总参肢解,这才导致部队战斗力大降,在旅顺被日军逐一击破。
像溥觉这样的皇族血脉,养在巡防营里当个五族共和的牌位就是了,他想上前线带兵,那还不如指望乌克兰民主呢。
毕竟天色已晚,秀云也不好和吴畏长谈,于是喝了半杯茶,就告辞离开,却吩咐珠儿给两位爷们准备酒菜。
临行时,秀云向吴畏深深福了一福,吓了吴畏一跳,他不知道这时代男女之间的礼节是怎么样的,顿时弄得手足无措。
好在秀云施礼极快,一福之后立刻站了起来,向吴畏笑道:“吴兄不必在意,这一福是谢你在辽阳血战,不但保境安民,还保护了我家祖宗陵寝。只是我这等子孙不孝,也没别的能力,只好一福了事,倒让吴畏见笑了。”
吴畏这才想起来她爱新觉罗家的两个大头子就葬在奉天,虽然说日本人占了奉天未必能像孙殿英干得那么热闹,毕竟对于秀云来说是个变数,这一谢自己倒是受之无愧。
于是他立正向秀云敬了个军礼,回答道:“既然五族共和,华夏各族就是一家,驱逐外侮,保家卫国,何分彼此?”
秀云一笑,轻声说道:“吴兄言谈之中大有豪情,无怪能作出那样一首诗来。”
吴畏一愣,心说自己抄的诗都传到她这里来了?
秀云也不再和他说话,转身告辞离开,回西厢房去了。
姐姐一走,溥觉顿时就感觉心清气爽,连腰杆都比刚才直了三分,拉着吴畏坐回到桌子边上,大声招呼珠儿快拿酒来。
珠儿捧了一坛酒费力的走了过来,一面低声埋怨道:“四爷,小姐说只饮酒伤身,一定要先吃菜才行。现在厨房的火头没上来,你先等一会。”
溥觉这才想起来珠儿年幼体弱,让她搬酒确实吃力。
他在家里也不摆什么大爷派头,连忙抢上去接过酒坛,摆手说道:“刚吃过晚饭,肚子里都是饭菜,哪里就会伤身了?你也不要炒什么菜了,把那卤肉切一盘出来就行。”
珠儿迟疑道:“只吃冷食不好吧。”
溥觉连忙笑道:“有什么不好,四爷我最喜欢珠儿做的卤肉了,用这个下酒最好,四爷我可以千杯不醉。”
听了溥觉的夸奖,珠儿立刻就高兴起来,飞跑着切卤肉去了。
吴畏和溥觉一起坐下,正找碗准备开喝,就听到西厢里叮咚一声琴响,然后听到秀云的声音低低唱道:“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尘世如潮人如水,只叹古来几人还。”
琴声悠悠,曲声婉转,衬着这夜色冰凉如水,吴畏酒未入口,竟然人已经先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