肢伤口溢出,和着旧伤未愈溃烂发炎的脓液,慢慢铺满船舱底部。
何必紧紧抓着云蔚,只觉得全身尤其是后背四肢都抑制不住的痛。那种皮肉分离,骨肉硬生生被揭开的痛苦,痛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滚烫的液体难以抑制地自何必眼中滚出,一滴一滴落在他手背上,顺着手指落进云蔚掌心。
云蔚轻叹一声,抬手将何必按在自己怀中之时,慢慢抬起自己右手。他金色的眼中闪动着光辉,远远看着溃烂不成模样的异兽,两只非人远远地在交流。
何必头紧紧贴在云蔚胸前,听着对方有力的心跳,温暖的体温萦绕在身边。令他不由得渐渐放松下来。
隐约中,何必似乎听到有两个人在对话。不知何时蔓延起的白色雾气将宝船舱底团团围住。原本干涸的舱底,渐渐生起郁郁水汽。
何必一抬头,便见云蔚半人半龙,一半脸孔温润如玉,一半面容覆满鳞片。
他右手成爪,黑色尖利的爪尖,一颗粉色水球不断蠕动着,翻滚着。水球中心,一滴殷红飞速旋转,带着某种玄妙的轨迹,不住旋转。
一个幼小而嘶哑的声音响起在何必耳边。
你好温柔……这样对待那个人类……
何必瞳孔一张,神情肃然,白色雾气中,被擦净了污血的巨兽露出本该柔软的头来。
它看起来像一只头上长了几个小包的乌龟,甚至连动作也像。慢吞吞的,巨兽一点点蠕动着身体,靠近云蔚与何必。
被雾气擦净的脸上,巨兽金色的大眼睛满含凄凉,还有些许期待。
我讨厌人类,他们进入到我与族人的世界,强行把我抓走。抽骨剔肉,甚至要挖走我的内丹。
巨兽眼中淌出血泪来:我愿意给他们一切,只希望能放我回家乡,可是……
何必一手抓着云蔚,一手侧在身旁,手指紧紧攒在掌心中,牙齿紧咬住下唇。
狰狞的异兽喘息中带着浓浓的血腥气味和*的味道,何必只担心对方突然发狂,连带咬自己身边这头据说很补的龙一口。
“你的愿望,就是回去你所在的世界。甚至愿意用自己剩下的身躯和内丹来做交换?”
云蔚沉声道,左手将何必揽得更紧。
巨大的兽仰头哀嚎了一声,声音里是满满的怨念和不舍。它这一声嘶吼穿透舱底禁制,直接透过宝船蔓延出去。声浪一波接一波,便是在秘境之外的长老们,也听到了这一声凄凉的吼叫。
承载了各派精英弟子的宝船纷纷涌出,卓远双手扣在船沿上,牙呲欲裂。亦在此时,隧洞中最后那艘散修宝船上爆发出巨大的爆炸声,庞然船体瞬间分崩离析,巨大的龙卷风和着隧洞里冰冷的罡风,将不少东西撕裂开来,人们肉眼可见的,是宝船上的散修们或是被生生撕裂,或是刚一露头便如流星一般被巨大的冲力推出秘境,穿过长老们的阵法,如天边流星一般消失在东洲大陆的天际。
第一声爆炸之后,便是无数声爆炸,还有人们从未听过的异兽鸣叫,像是在哀嚎,又像是在道别。
气浪兜头而来,碎裂的宝船碎片扎破卓远的右眼角,令他视线模糊。而他单手捂着眼睛滚落在地之时,本该被鲜血糊得目不能见的卓远,偏偏似是看到一尾黑龙,爪中小心翼翼捧着什么,以迅如流星之势,疾飞出了隧洞,黑龙身后,一团晶亮的球体旋转着向震兑秘境飞去,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又一阵爆炸,还有长老们惊慌的喊叫。
“不好!秘境竟然不断在脱离!”
“快!我等必须要将秘境稳住!”
“究竟是何力道!怎的如此!”
“人!还有几个!最后出来的是谁!”
人声鼎沸,日趋模糊。卓远捂着眼睛,慢慢放下心来。适才那一眼,让他心中产生了一个细小而坚定的看法。
如果世间有真龙,真龙亦是那人,那……他们二人,必然是无恙的吧!
心中如此想着,卓远放心的昏迷了过去。他昏倒瞬间便被自家宗门带走,从隧洞中狼狈逃出的几位散修被人一拥而上,围堵拷问了起来。
几乎是真身裸在人前的童俊全身是血,令人不忍多看。他眼皮微微一动,几近没有的嘴上,露出一丁点笑容来。
适才一瞬间,寄送于他身体中的蜃珠和着当日被那人馈赠的血液,保住了他一条残命。相比那些惨死亦或生不如此的人,自己实在太过幸运了。若是有缘,自己便是折了性命,也要回报那人一二。
童俊心心念念的恩人,飞出隧洞之后,瞬间由龙化人,半空之中,一个裸着身子的青年一身是血,被另外一个伤得不轻之人环抱着,两人疾驰千里,最终落入一处深潭,溅起水花数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