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看了看那些伤痕,都是些抓痕、淤痕之类,伤在表面,没什么可疑,致命伤在胸口,应该是被刀、剑之类的利器刺穿,伤口血肉模糊,足见凶手并非一剑穿心的高手,应该是不止刺了一刀。
紫凝压抑着心中悲痛,看的很仔细。
蓦地,她发现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低声道“夜离,你看!”
君夜离一惊,忽地回身,又觉得是对沈娘的大不敬,赶紧闭上眼睛“我不能”
“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世俗之礼!”紫凝气极,抬脚踹了他小腿一下“看!”
君夜离无奈,只好睁开眼睛,仔细看过去“刀伤?”
紫凝冷笑“表面是,但这伤口明显有问题。”她小心地探了两根手指进去,少顷,捏上来一根比缝衣针略长的针来“这才是真正的凶器。”
“哦?”君夜离相当意外而且吃惊“你的意思是说,沈娘在被刀伤之前,已经中针而亡?”
“虽说不会即时死去,但必定心痛难当,还不任人为所欲为!”想到沈娘遭受过的痛苦和羞辱,紫凝几乎要咬断牙!
君夜离皱眉,眼中也布满戾气,小心地将针取过,仔细看了一眼,忽然脸色大变“绵里针?!”
紫凝一惊“什么?!”这绵里针杀人于无形,端的是阴狠霸道,而且据她所知,京城之中少有人练此暗器,皇室之中唯精于此道的,正是太子苍澜辰!
君夜离一把扣住紫凝的手腕,怕她会冲动起来做出什么一样,摇了摇头“不会是二弟!”
“我知道,”紫凝冷笑一声,甩开他的手,看上去很冷静“太子根本没有必要杀沈娘,就算要杀,也不可能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
她又不是笨蛋,凭着她的睿智,要是连这种小儿科的当都上,还有什么脸说自己是“神医”再说,那时候君夜辰明明就在襄王府,怎么可能会跑去向杀沈娘,凶手这一手虽然想栽赃嫁祸,但也太拙劣了,瞎子也能看出有问题。
见她思路如此清晰,君夜离暗暗松一口气“那么就一定是有人栽赃给二弟,好挑起我们跟他之间的争斗,他坐收渔人之利。”
脑子里闪过某些画面,紫凝神情更冷,周身散发出骇人的杀气来“以目前的形势来说,如果我们跟太子打起来,谁最能得到好处?”
撇开宗室亲王不谈,答案呼之欲出:君夜燎。
因为一直误会是君夜离和紫凝促成了他跟沈若萱这间的婚事,所以他们之间本来就有旧怨,加上那日更是紫凝和君夜离联手将沈若萱救下,破坏了君夜燎逼死沈若萱的计划,他肯定也知道,他们两个对他已经起了疑心,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
君夜离眉眼含煞:即使兄弟之间为了争位,君夜燎也不该用如此卑鄙残忍的手段对付一个如此温婉善良的女人,简直丧尽天良!
紫凝咬牙,仔细而小心地替沈娘整理好仪容,回头就走。
“紫凝!”君夜离身形一闪,拦下她“你别冲动,事情还没有查清楚”
“我会查清楚,”紫凝眼神清澈,看上去已经恢复冷静“夜离,你不用担心,我知道分寸,不会乱来,我只是要去换孝衣。沈娘就像我的亲娘一样,我总要为她披麻戴孝,好好送她上路。”
说到后来,她语声已哽咽,眼看却又要哭出来。
君夜离叹息一声“我知道了,我会陪着你,别怕。”
“夜离!”紫凝脸色煞白,忽然转身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重生以来,这是她第一次有了深深的恐惧,第一次如此地幸运,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之后,身边还有个可以信任、可以依靠的人!“答应我,你一定不能有事,至少不要死在我前面,我受不了这样,受不了”
“小笨蛋,”君夜离心中满满全是酸楚的感动,抱紧她,不停亲吻她的额头脸颊“别担心,我绝不会离开你,绝不会!”
紫凝闭起眼睛,深深吸取他身上的青草味道,慢慢地,安下心来。
在安菱服侍下,紫凝换上一身孝服,跪在沈娘灵堂上,守了一夜的灵。
君夜离始终陪在她身边,不时替她擦一擦眼角的泪,轻语安慰,不离不弃。
黑暗中,夏婕站在屋角,看着紫凝冷酷绝决的背影,神情复杂,最最明显的,是她眼中的悔意
第二日一早,紫凝即让人好好将沈娘安葬,入土为安,因为她无名无份,也不是什么显要人物,紫凝亦不想让别人打扰到她的安宁,便谁都没有告诉,悄然将其下葬。
宜和公主虽是新婚燕尔,但听闻此事之后,很是担心,随即到魅王府来安慰紫凝一番,要她节哀顺变之类。看出紫凝无心多言,她稍坐片刻,随即告辞。
不多时,夕颜他们相继回来,各自禀报:
沈娘遇害的小树林因为这里地处偏僻,平常也没有什么人,除了地上有了些杂乱的脚印,还有挣扎打斗过的痕迹之外,并无其他发现。
不过,卫瑾倒是几经周折,终于查到那名到魅王府报信的人,以严刑迫使他说出,是一个蒙了面的女人给了他两百两银子,让他找几个泼皮无赖,说是去风流快活,事后还有钱拿。
这帮人当然把这当成了天下掉馅饼的好事,还不争先恐后地赶着去?何况沈娘的确是个不错的女人,他们当时应该极尽享受了吧?
紫凝微微眯起眼睛,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是她要发雷霆之怒的前兆“人呢?”
夕颜道“已经全部带到,连上报信的人,共五个。”
“很好,”紫凝咬牙冷笑“带到后面去,别让他们肮脏的血,脏了魅王府!”
“是,小姐。”
夕颜下去带人,暗道这帮人有的受了。
君夜离皱眉“紫凝,照夕颜他们的回禀,难道不是二弟派人做的?”
“绝对跟他脱不了干系,”紫凝白着脸冷笑“夜离,你还想不到吗,那个女人,十有*就是夏婕。”
否则,沈娘被杀,王府上下都过来问一问,打个帮手,唯夏婕始终没有露面,要么是心虚,要么是避嫌,哪有躲这么干净的道理。
君夜离眼神一冷“她?”
“如果是她,她就赖不掉,”紫凝握拳,骨头嘎嘎做响“夜离,记得你说过什么吗?”
“我知道,”君夜离握住她手,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别急,紫凝,如果真是夏婕,我第一个不会放过她。”
“很好,我们走。”紫凝反手握住他的手,一起往王府后面过去。
后门外,五个男人都被反绑着手跪着,面朝向安葬沈娘的地方,除了那名报信者还能勉强跪直,其他几个在知道自己得罪的是魅王和魅王妃之后,早已经吓得尿湿了裤子,浑身筛糠似地哆嗦,快要昏过去了。
那旁四个污辱了沈娘的男人虽然穿的不怎么样,却也不是那种五大三粗、块块横肉的汉子,而是身形都比较瘦,脸样儿也端正,就是看上去痞痞的,不像正经人。
话又说回来,是正经人的话,谁会做那种丧尽天良的事,找他们来的那个女人(紫凝认定是夏婕)无疑就是看中他们只认钱,连亲生爹妈都不认,容易收买。
门一响,君夜离和紫凝一前一后出来,身后是夕颜夕月和无华,主仆俱都是一脸冷酷的杀机,望之令人生畏。
“魅王殿下饶命!王妃饶命!”送信的人立刻大声求饶“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就是、就是去送个信而已,小的——”
“闭嘴!”夕颜一声厉喝,待他安静了,又转向紫凝“小姐,这个要如何处置?”
“放过一边,待会儿再跟他算账。”相比较而言,这个人的罪过是最轻的,可以先不计较,紫凝森寒的目光在那四个畜牲脸上一一扫过“你们知不知道,自己该死!”
四人吓得面无人色,艰难地叩头“魅王妃饶命!我们、我们不知道那个女人是王妃的——”
“是别人就可以吗?!”君夜离咬牙怒喝“天子脚下,朗朗乾坤,你们竟能做出这等事来,天理难容,罪该万死!”
魅王一怒,四人全都知道今日必死无疑,绝望地瘫倒在地,面如死灰。
紫凝却是忽地冷酷一笑“我不会杀你们,因为我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四人一听这话,登时燃起活着的希望,惊喜莫名“谢魅王妃不杀之恩!草民一定改过自新,一定——”
“好,我会给你们机会,让你们慢慢忏悔!”紫凝神情一冷,咬牙道“夕颜,废了他们!”
他们不是喜欢在女人身上发泄吗,她偏要废了他们的子孙根,让他们后半生都屈辱地活着,抬不起头!
君夜离皱眉摇了摇头,他实在不想紫凝再受这等刺激,可她明显是恨极了这些人,硬是劝她,她这口怨气郁结于心,发泄不出来,一样不会好受
夕颜“唰”一下拔出腰间短刀“是,小姐。”
“不要!”四人明白过来,顿时绝望嘶吼“不要!魅王妃饶命!饶命啊!”饶命?
紫凝眼神悲愤而嘲讽:你们欺辱沈娘时,她必定也是叫过“饶命”的,你们可曾有半分心软,放她一条生路?
夕颜一脚将其他一个踹翻在地,跟着踏住他胸口,令他动弹不得,并以身体挡住紫凝的视线“哧啦”一声裂帛声,跟着手一扬,一刀划下。
“啊!”那人顿了一顿之后,才发出穿云裂帛一样的惨叫声,因双手被缚,无法稍做挽救,只能疼得满地翻滚,血流满地。
其余三人顿时被吓傻了,求饶的话根本就说不出!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用君夜离的话说,就算沈娘不是魅王府的人,换成其他任何一个在年纪上可以做他们娘亲的女人,他们就下得去手欺辱吗?
夕颜面不改色,事实上他觉得这样犹自不解恨,不过小姐肯定还有后手,也不多言,跟着一脚一个放倒其他三个,依样施为。
不过眨眼间,四个畜牲全都翻滚在地,不大会儿都相继停止挣扎,以各种扭曲的姿势伏在地上,张大嘴喘息,犹如被扔上岸的鱼,濒临死亡边缘。
送信人早被这样的惨况吓得目瞪口呆,完全反应不过来了。
紫凝却是面不改色,冷声道“夕颜,不准他们死,用最好的药治好他们的伤,而后送进军营做男技(和谐呀和谐),日夜不休!”
送信人大吃一惊,脑中现出某种画面,终于忍不住,张嘴吐了起来,却只吐出几口酸水,难受得眼泪汪汪:
魅王妃好好可怕
“是,小姐!”夕颜随即进府,叫了几名侍卫出来,将四人拖下去,找个地方安置。
后来夕颜用一个月的时间治好了他们四个的伤,随即将他们送入某军营,那些整天操练、打仗的士兵大多如狼似虎,在没有女人的情况下,正好将他们当成了发泄的工具,何况上面有命令,这四个人可以随便玩,没有人会追究。
他们自然乐得享受,这四个人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每天都被折磨到死去活来,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相继无比凄惨而屈辱地死去,尸体被随便抛到乱葬岗,被野兽咬到连骨头都不剩。
惹到紫凝,落到这般下场,虽说终究有些太不人道,但这也是他们咎由自取,也是紫凝一贯的行事作风,他们就算有冤屈,也只能到阴曹地府,向阎王爷告状了。
“紫凝,莫气,”君夜离始终不曾有反对意见,何况依这个人的所作所为,落到这般下场,也是活该!“他们不会好过,你莫气坏了自己。”
“我没事,”紫凝握了握他的手,转向送信人,冷声道“你——”
“草民阿七,”这小子还真会看事,赶紧白着脸讨好地笑“见过王妃。”
紫凝冷然道“是谁指使你前来送信,说!”
“草民不知道!”阿七答的比问的快“是一个蒙面的女人给了小的两百两银子,让小的找人去小树林,然后来魅王府送信,小的不知道是要做什么,王妃饶命!”
蒙面吗?紫凝声音更冷“若那个女人再蒙面出现在你面前,你能认出吗?”
“这”阿七暗暗叫苦“应该能吧”当时他又没敢仔细看,何况这人蒙了面,都差不多,他哪知道能不能认出来。
“不能?”紫凝冷笑一声,眼中是嗜血的红芒“既然你这双招子除了见钱才开之外,也无其他作用,还留着做什么?无华,挖出他的眼睛喂狗!”
无华下意识地看了君夜离一眼,看到主子微一点头,随即道“是,王妃!”
“不要啊!”阿七惨声大叫“草民——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过后,阿七眼窝处已经只剩两个血洞,疼得双手捂眼,满地翻滚,比起刚才的四人,好不到哪里去。
无华面无表情地将那两颗血淋淋的眼珠扬手扔了出去,哪条野狗来吃,随它们便。
君夜离揽过紫凝的肩“紫凝,你也累了,回去休息。”
紫凝倒也没反对,跟着他往回走“我不累,我一定要找出真正的凶手,替沈娘报仇!对了,无极去沈家探听消息,也该回来了吧?”
君夜离无奈“紫凝,你别逼自己太紧,你会承受不了的!”别这样,紫凝,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有多心疼!
“我真的没事,”紫凝对他淡然一笑,那笑容却只会让君夜离越发难受“逝者已矣,我明白,不会想不开的,你不用担心我。”
“你呀,我真是拿你没办法,”君夜离摇头叹息,搂紧了她的肩“无极已经回来了,走吧。”
进府之后,无极立刻回禀道“沈若萱是中毒而死,属下问过仵作,她已经死了四个多时辰,没得救了。”
不像上次,向碧蓉是一服毒自尽之后,立刻被带回魅王府喂了药,才能还魂十二个时辰。沈若萱已经死了超过三个时辰,神仙难救。
既然喜事变丧事,那些等着吃喜酒的人也都觉得没趣,唏嘘一阵,各自散去。而且虽说他们都没有证据,心中却明亮如镜,知道沈若萱的死跟君夜燎绝对脱不了干系。至于皇上和沈家会如何,就不是他们能够左右的事了。
“看来三弟早已安排好一切,”君夜离呼出一口气“可笑我们还以为他会在今日动手,实在是太失算了!”
紫凝反倒越发冷静下去“沈若萱身边的丫环谷莲呢,人在何处?”她与君夜燎的人绝对是同谋,得手之后,一定会逃走,只要找到她,就能查到些线索。
“也死了,”无极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属下看过,谷莲尸体僵硬发黑,也是中了毒。”
是了。紫凝眼睛一亮,君夜燎既然要除沈若萱,当然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他必是让人买通谷莲,给沈若萱下了毒,而后谷莲不备,再毒死她,杀人灭口,这样就没人能怀疑到他身上。
“属下去的晚了一步,仵作言明沈若萱和谷莲所中之毒会传染,沈家已将她二人火化,无迹可寻。”
君夜离冷笑一声“这就是三弟的高明之处,计算好时辰,再让人对沈娘下手,拖住我和紫凝,好给沈家时间火化沈若萱和谷莲,毁灭一切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