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忽明忽暗的灯焰。忽然戏谑道:“这么好的夜,都怪那碗红花催了癸水,不然……”
“不然什么?”常珝有些纳闷道。
她把食盒放下,翻身过来娇嗔道:“不然还吃什么娇耳呢,应该吃……”她将头探过去冲着他耳语了几句。
常珝:“……好好吃你的娇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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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街上连衽成帷,举袂成幕,家家户户都赶着拜年。百姓着着新衣,在自家门口“噼里啪啦”燃放一挂鞭炮,希望能在新年祛除霉运,承个好彩头。
太阳出,雪路渐泥泞起来。一个穿着破旧靛蓝色厚绒锦袍的老妇扶着南市的墙缓步走着。
她这一路跌了很多跤,衣裙尽被雪泥染污,护指也碎裂开来。
她面色苍白,唇上涂得殷红色也脱落了一半,一面走一面笑,笑容诡谲,令见者不寒而栗。
这条道上人迹罕至,偶有百姓经过,尽是对其敬而远之。
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垂髫小儿路过她,指着自己的大红新衣对对身边的妇人道:“娘亲娘亲,为什么这婆婆没穿新衣服呢?”
“这婆婆可能经历了什么事,琪官儿,你爹爹教过你,这个时候该怎么做呢?”那妇人慈善的冲小儿道。
“嗯!爹爹说过,要与人为善。这婆婆看起来好可怜,我们请她吃大馒头吧。”小儿晃着羊角辫,拍手道。
那妇人上前一步,轻拉了拉老妇的衣角道:“婆婆,若是不介意,便来我家吃顿饭吧。”
老妇迟迟转头,收起了诡谲的笑。她脸上铅华粉跟着那收起的笑容掉了一块儿,她恍惚重复道:“吃饭好,吃饭好。”
妇人被她的面容骇了一跳,她抓紧自家琪官儿,对那老妇道:“咱们去东家喝馄饨罢。那儿的馄饨馅大皮薄,味道顶好。”
老妇点头,跟着那妇人和琪官儿去了东家馄饨摊。
“昭帝又减了赋税,真是个好君王!”一个喝馄饨的路人道。
“可不是,咱们皇后娘娘也是顶好的天下之母。这帝后齐心,咱们大昭啊,越来越好了!”另一个人道。
“但是我听说呀,这皇后娘娘前些日子遇了袭,崴了脚。”
“呦,哪个挨千刀的?皇后娘娘没事吧?”
“没事,能有什么事。听说过两日皇上就要带着皇后去南宫了,这帝后的感情,真让人艳羡。”
那老妇闻言,似是忽然清醒了过来,她推了面前的馄饨碗,上前揪起那人的衣领道:“你说什么?他们要去哪?”
“你……你问的谁啊?”那路人骇道:“皇上皇后么?不是南宫么?这天下尽知的事,你这老妇竟然不知?”
☆、第50章南宫雪夜
官道上雪飘如絮。圆顶穹盖,镂金饰祥云,杆儿上雕着鲀朱饰金的红色车辇,在雪路上留下深深的车辙。
马儿仰头嘶鸣,虽是雪路,却跑得飞快。
穆清雨坐在雪狐绒垫儿上,推开琉璃小窗,北风便呼呼的刮了进来。
常珝正在车内的小案台上批阅奏折,案上的书卷登时被刮到辇车上铺的如意云纹羊毛毯上。
常珝这厢才默默捡起来,便又有一阵北风吹进来,吹倒了案上的墨盒。
常珝怒道:“沅卿!”
“嗯?”穆清雨扭头,却找不见常珝的脸。大风吹乱了案上的纸,有一张恰好糊到了他脸上。
穆清雨哈哈一笑,把纸从他脸上拿下来。问道:“到南宫,还得多久的路?”
常珝举笔蘸饱了墨汁,思忖道:“还有半日,到南宫的时候,应当恰好是亥时。”
雪花儿漫天。
穆清雨托着腮瞧他处理政事,她看了一会儿,忽然默然道:“其实处理政事瞧起来也不难,您在这涂涂画画,就像夫子给学生批改文章一样。”
“倒是忘了沅卿的谋士之才,”常珝笑道:“今年天寒,大昭多地发了冻灾。山林遭重创,毛竹爆裂,南浔犹重。南浔的知府纪菽已上书多回,请求朝廷派钦差大臣去南浔赈灾。”
“朕本想派璟王去,但他的王妃有孕在身,又委实不大好提出派遣一事。”
穆清雨略沉吟道:“璟王的确是最好的人选,他脑子灵,办事儿知道变通。对这冻灾应该也有自个儿独到的见解。”
“皇上何不问下璟王的意见,商量下对策?若是璟王之策可用,璟王又愿意前往南浔,皇上可许诺赐璟王之子爵位。”穆清雨分析道。
“沅卿想到的,朕也想到过,就在几日前,朕问过他的意见,他拒绝了。”常珝道:“说来稀奇,璟王此人,现在瞧起来性情爽朗。但在一年前,他并非如此。那会儿他行事乖戾,一心想要夺位。”
是原来的璟王么?穆清雨道:“不知他是怎么拒绝您的?他胆子也真大,竟敢拒绝皇上的提议。”
“朕向来不喜欢勉强,所以与他只是商量。”常珝陷入回忆:“他瞧起来,倒与一年前有些相像,神色不耐,一口回绝了朕。”
是原来的璟王意识犹存,那会儿占据了璟王的意识么?穆清雨心中大骇,她未曾想过事情如此严重,前次璟王说他要离开,她还以为只是一句戏言。
且除夕之夜,见璟王神色如常,她也渐渐忘了这件事。
凡事种种,似静水无痕。然静水之下,却又暗流汹涌。人世无常,大抵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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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毗邻齐明山,雪花如盖大如席。抵达南宫之时,确实已至亥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