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不难看出她满心的怨怼。不仅是对皇帝,也是对世事。与尚且不理智的人合作,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如今看来,她这一条路或许难走,倒不如从苏临麒那边入手,直接与太后合作。城澄微微笑了一下,并未直面回答,只是暗示道:“莫不是我看错了你,时至今日,你的目光还局限在小小的后廷吗?这可不像是苏家的作风。”
荣王与皇帝,一个是先帝长子,战功显赫,一个是先帝嫡子,身份高贵,本就是水火不相容的存在。荣王看不起皇帝,皇帝忌惮着荣王,可他最得力的儿子死了,四王亦因家宅之事伤神,皇帝没有能够制衡荣王的人,只能一面猜疑着他一面用他。
这些事情,外人或许不知,但身涉其中的皇家人又怎会不清楚其中暗涌。珍妃问她,是想让城澄把话拿到明面上来说,可若是聪明人,又何必将世事说破。她有什么,还不是很清楚的事情。孟家,荣王府,兵部,通州大营。如果能加上一个在后宫颇有影响力的苏家,自然是如虎添翼。
但她们终究不是一路人,就像她始终不明白,一个皇后之位有什么可争。就算珍妃有朝一日像她的姑母一样入主慈宁,若没有实权在手,还不是空架子一个?
珍妃盯着她瞧了半天,露出疑惑的表情。城澄知道自己目的达成,已经掌控了局势,便不再绕圈子,提示道:“你问我为何来找你,不是太后,或者宁妃,很简单,因为我们的目标一致。”
“我不明白。”
城澄落寞一笑:“太后有子,一心为安王考虑。宁妃有皇帝的器重,不需要走我们这样的限棋。”
珍妃忽然想起,在带走了大公主的那场天灾里,城澄也失去了她和荣王唯一的儿子。而且荣王夫妇那样恩爱,这几年都没有孩子,很有可能将来也不会再有。那么城澄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如果她帮助荣王继位,那荣王就会扶持她的儿子做太子。
“既然你只有昭祉一个女儿,我也只有元策一个儿子。各取所需,何乐不为?”珍妃信荣王有纵横捭阖的本事,也信只要荣王想,就能帮她的儿子扫清前方的险阻,这便足够了。如今的荣亲王亦和苏家一样,为皇上忌惮,一时半会儿却奈何不得,的确很适合走到一起。以前只是貌合神离,现在到了应当心神合一的境地。皇帝自以为坐拥天下,却疏忽了无德则臣叛、无威则失权的道理。君疑于臣,臣逆于君,如是而已。
见她终于明白过来,城澄也是松了口气,不然若是一直对牛弹琴,今日还真是白走了一遭。珍妃先前能坐到后宫第一人的位子上,必然还是有些头脑的。只是比起太后,她到底还是年轻了些许。城澄轻轻一笑,曼声道:“那,一言为定。”
今日这笔买卖,城澄自然不会亏本。毕竟珍妃要帮她在前,荣王究竟会不会帮她的儿子上位,还要看她儿子的能耐和造化。
说完正事,城澄也不愿再在冷宫这般阴冷之地呆下去。推脱还要去给太后请安,便携婢子离开此地。
太后那里,她去走了一遭,没提旁的,只是说自己方才去见了苏临水,企图看看太后的反应。如果太后真的将苏临水视为弃子,那把临水从冷宫里捞出来的重任,就要落在城澄肩上。好在太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还问了她几句苏临水的情况,显然并不是对其漠不关心。城澄便放心地出了宫,等着太后把珍妃弄出去的消息。
至于和太后的正式谈判,也是行事之前必须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经过和这些苏家人的相处,城澄已经大致推断出来,苏家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团结,他们内部分为两派。一派以太后为首,苏临麒为辅,一心一意要辅佐太后的儿子安王上位。另一派以珍妃为首,苏夫人还有苏临安、苏临宴等几个小姐为辅,她们或入宫,或嫁入王府,或接手城澄的生意,为的都是壮大苏家的势力。与太后和苏临麒相比,她们更希望由珍妃的儿子继位。
如果真的要谋反,荣王当然不会为他人做嫁衣。苏家可以利用,却不可能如他们所愿。只是该怎么用,还要用一点巧劲。
苏临麒自打经过苏临安一事,精神便有些萎靡,直到近日方算好了一些,不再流连于青楼乐坊买醉,而是整日里呆在御安堂看医书。
他勤勉自修之余,偶尔同城澄书信往来,说的都是些闲事,譬如得昭祉一二三事,聊作慰藉,好歹不算断了联系。
这几年来,苏临麒多少有了些成长,不似年少时那般冲动。他渐觉反业当真难做,诸事繁忙,又要滴水不漏,当真心累不已。与城澄的关系,早已不能修复如初,但两人为了各自所图,还有用得上对方的地方,只能保持现今这样的联系。他们之间,到底是苏临麒有所亏欠,所以只要城澄相邀,苏临麒定会赴约。
这日两人约在京郊的戏鱼池见面,苏临麒整衣备马,早至相侯。城澄并没有迟到,但他显然早已等在那里。阳光明媚,她的心情也晴朗稍许,远远冲他招了招手,展颜唤道:“麒麟,我来了。”
暖阳之下,苏临麒与她挥手相呼,一如从前。两人走至一处,凭栏随意谈些家常,很快苏临麒便觉出她似乎心事重重。
广池之中,锦麟游泳。余光看到城澄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似无意问起:“怎么了,有心事?”
看着池中争食的鱼儿,城澄不由想到一些人与一些事,大抵也是如此,熙熙攘攘,皆为名利。见苏临麒问起,也不瞒他,侧过身看着他,低声说:“七年前发生的事情,你一定不会忘记吧。若说起因果,昭祉也算因你而生。如今她在宫里有危险……”
谋逆一事,举足轻重,按说不应与人言。不是夫妻,不是亲人,他们原本只是萍水相逢,冤家路窄,却没有想到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其实今天城澄来找他,也是和荣王商议后决定的。在行动之前,男人们之间的接触不好太频繁,他们故交相会,倒不至于太过引人瞩目。
“我和王爷,想把女儿夺回来。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苏临麒闻言敛容正色,七年前的一桩事牵扯到现在,变得盘根错节,牵连甚广。事关昭祉安危,他不禁拧眉,思虑片刻后方道一句:“不如……”
任水中游鱼来去,他立身走近她两步。“以太后为首的苏氏素有反心,但碍于兵力不足等种种缘故,始终没有作出大动静。荣王手握重兵……如若结盟,自有广益。”
说到这里,苏临麒眸中已然带有寒光。对于即将到来的一场腥风血雨,他从心里不希望再牵扯到女人和孩子,但今时今日已再无他法。他料定城澄会明白他的意思,又或许她跟他做的本就是相同的打算,因不再言,等着她的回应。
苏临麒所说的话,当然正是城澄所想的,只是她不好先说出来罢了。眼见苏临麒说出这番推心置腹的话来,城澄松了口气之余,又有点别扭。她知道自己所为不够光明,分明是在利用当年苏临麒对她的愧疚之心。可是如果这样就能换回她的女儿,城澄宁愿背负骂名,哪怕为人不齿。
只是可惜,她心里总有种预感,荣王和苏家的合作不会持续很久,因为无论是苏氏还是荣王,都不会甘于居于人下。眼下的合作,也不过是为了抵抗皇帝,谋取共同的利益罢了。荣王府有兵,苏氏掌管后宫,正好一拍即合。而苏临麒,就是他们与太后合作的引路人。
“这正是我所想。只是我虽冠着苏氏表亲的名,但毕竟与太后并不知心。可否请你出面,劝服太后与我们联手?”
苏临麒私下和太后怎么说,那是他们的事情。城澄只要确保她和太后正式商议此事之前,已有九成的把握成功。
要说何必搞得那么麻烦,珍妃那里不是已经和他们合作过,除去过良妃了么?但彼时与如今不同,那时他们共同的敌人还只是一个小小的贵妃,而现在,他们要对抗的人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此事非同小可,自然马虎不得。
苏临麒轻应了一个好字,转视池中。锦鲤浮游兀自往来作乐,真是游鱼不识游人愁。
城澄从郊外回来时,天色已然擦黑。她问谷雨:“王爷回府了么?”
谷雨道:“王妃恕罪,南慧姐姐交给奴婢好多活计,奴婢这一天才刚松一口气,没来得及去打听呢。奴婢这就去问!”
看着谷雨急急忙忙出门的背影,城澄若有所思地说:“解忧,你也跟着去瞧瞧。”
解忧疑惑地看她一眼,却没多说什么,依言去了。
忍冬在旁瞧着,心中咯噔一声,却没有多嘴。倒是进了内殿更衣之时,南慧先说:“王妃是不放心谷雨么?”
☆、第73章祸水
第七十三章祸水
“经过元烨的事情,我总要小心些许。”城澄淡淡道:“谷雨总爱往前头跑,自然少不得三分顾忌。”
南慧这才明白,为何城澄要授意自己今天绊住谷雨,八成已是起了疑心,只是不知谷雨除了热心往书房那边跑,还做了什么其他的事情。毕竟谷雨打一进梧竹幽居服侍城澄起就是那么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如果不是露出什么异样,城澄不会生疑。
许是看出了南慧的疑惑,城澄主动解疑:“她前几日悄悄同我说,解忧有勾引王爷的嫌疑。”
南慧十分意外,她和解忧朝夕相处,还真没看出解忧有那个意思。王爷有时是会和解忧说几句话,不过说的都是城澄的事情,解忧也十分规矩。如果硬要说解忧和王府里的哪个男子有些暧昧的话,那人也不是荣王,而是……庄征。
没错,虽然往前院跑的最勤的人是谷雨,可庄征看上的却是那个安安静静、乖巧可人的解忧。她和庄征是老相识了,庄征也不瞒她,还曾偷偷请南慧代为照料解忧。南慧也不曾瞒着城澄,这件事情,城澄是知道的,在梧竹幽居里也是半公开的秘密。
南慧不愧名字里嵌了个慧字,很快便明白过来:“解忧的人品,王妃定然是信得过的,那么就是谷雨在撒谎。她这么做,无非有三种可能。一为怨,她可能平日里便看解忧不顺眼,只是故意使坏,如若如此,倒不是什么大事。二为情,有可能是她看上了庄征,嫉妒解忧得庄征青眼。最可怕的是第三种可能,谷雨故意挑拨解忧和城澄、荣王之间的关系,说不定也在庄征面前胡乱说话,让庄征对王爷心生嫌隙。”
南慧的推断和城澄想的差不多,前两种都还好,如果真的是第三种,那谷雨便很有可能是谁安插在荣王府的人了。
她们还没来得及理顺,就见谷雨跟着荣王身后头回来了。城澄往后瞅了瞅,没有看到解忧和庄征的身影,许是为了什么事儿绊住了。
夫妻二人一同用过晚膳,便屏退下人,近身说起话。荣王见她晚上用得少,就关心道:“胃口不好么?白天的事情不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