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不适,又觉自己懦弱,无法给她一个栖身之地,供她随意。他话中藏了两分,将问题又抛给她:“别怕,生下来,或是?”
他的镇定和从容似乎感染了城澄,让她逐渐安定下来。她抬起一双红红的眼睛看他,如实道:“我没有家人,我不能不要他……这条路,或许会很难走,但我早已不能回头。”
她和皇帝的事情,起因,结果,行霈到此也全明白过来。她有了娃,是舍不得不要的,进宫,也多半儿不会。作为朋友,他只能试着安慰城澄,但他也知道,这并没有多大用处。她现在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行霈究竟还是有几分书生意气,他想,大不了就接这对母子去宋府。至少在云开,他说话还是能算数的。至于东厢房的老太爷会不会打断他的腿,这件事暂且不提。
“生下来,我娶你——”
他说出这话来,就没有想往回收过。虽是个下策,但于她以后也是个交代。
他这句话,着实出乎城澄的意料,甚至比当初得知有了这个孩子时,更加让她震惊。这世上有几个男人,愿意在明知她怀着别人的孩子时,还愿意娶她并且接纳她们母子?除了行霈,她想不到第二人,或者说就连他,她也从未想过会这么说。感动,不是没有,只是她如果在明知道皇帝找过他之后还要嫁给他的话,那,便是在为行霈招灾引祸了。
更何况城澄知道,行霈与她不同。他有一个完整的家,有亲人,有爱人,不应该因为她这个不相干的外来者打破他现有的平静。她把这件事说与他听,并不是希望他能帮忙,却没有想到,他竟然有这样的担当。城澄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努力打起精神,朝他笑了一下:“你是不是料定了我不会答应,所以才故意这么说?”
有些话,她从未同别人说起过,只有她自己知道。相比皇帝,其实她同行霈相处的时候更加轻松愉悦。可她与行霈这一生,或许也就只能注定有缘无分了。
他顿一顿,给她分析,像他最擅长的那样,没个影子的事情,都能描绘得很美好:“你看,你嫁给我,带着他,你们母子都有个着落。男孩,就叫之璋,女孩儿,就是之元。”
嫁给他,说得简单,可落到实处,又哪有那么容易。不提那位素未谋面的长公主,还有他们家那凶悍霸道的老爷子,光是皇帝这一关,就是决计过不了的。他所畅想的,实在是太过美好的梦境,可现实却是那么的脆弱不堪。之璋,之元,多么好听的两个名字,只可惜,她根本没有办法嫁入宋府,做他们的母亲。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心里头的感激,不知该如何表达。可你知道,我不能——”说到动情处,她难免有几分哽咽,“我不能和我的孩子分开,我也不能和你在一起。就算是假的,裴启绍他也不可能允许。”
她不想提及裴启绍,于行霈而言,与皇帝的那次见面,注定不会是什么愉快的经历。可她到了这一步,还是不得不将皇帝搬了出来:“你不要傻。我们只是朋友,你犯不着为了我得罪他。”
☆、第11章惊魂
第十一章惊魂
宋行霈沉默了很久,脑中翻来覆去地想着她的话。他方才的确是冲动了,逞一时意气,没有想过如果她真的进了宋府,应当如何自处。赐婚旨意一下,他已不是自由身,又谈何给城澄一个家呢。只是这份为她分忧的心意,苍天可鉴。“那我能为你做什么?”
城澄无力地笑笑:“麒麟说,孩子不能没有爹。”想起苏临麒说起这句话时的犹豫和躲闪,愈发显出行霈的这份难能可贵,“将来他出生了,你可要做他的干爹呀。”
“好,那我走了。”行霈不忍再看她,几乎是落荒而逃。他那么想帮她,可是他做不到了,他胸口里憋闷得难受,几乎要疯掉!
城澄心里也不好受,可是事到临头,反倒有一种孤勇。她强打起精神,换了身外出衣裳,难得坐进了马车。就要离开京城了,她得去采买一些必备的行李。这回与上次不同,她不再是一个人离开,不能那么任性,什么都不管不顾。
路过红袖招时,她有一瞬间的犹豫,要不要进去同婉仪告别。可是一想到自己究竟是走了婉仪的老路,婉仪定不会让她留下这个孩子,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城澄没有发现,一路上都有两个中年汉子拉着车,在后头在悄悄地跟着她们。
她没有注意到的事情,却有旁人替她注意到了。这日荣王下朝之后,例行地去兵部走了一趟,将各项事宜交待下去之后,便回到王府。进得书房之内,不出所料地在桌案上看到了冗杂繁多的各地探报。不在其位,亦可谋其政。裴启旬所思所谋,向来不仅仅局限于这一个京城。
一张张信笺皆用密语写成,阅毕一张,便放入火盆之内,化为灰烬。唯有一张独独攥在手心里头,不曾丢下。“来人。”
庄征推门而入,门扉本是虚掩,但只要他入,便是紧闭。
荣王的目光落在纸上,不曾离开。嘴角弧度向来不减的一个人,此刻却不带丝毫笑意:“你且看看,可记住了?”
待庄征读完笺上内容,他方是松开紧捻的手指,那一笺信纸也落入火盆之内。笺上无他,唯有一人画像和一行小字。片刻思索之后,裴启旬下命:“带来,勿让人瞧见。”
初春三月,被雪水洗过的天空娟妍而明媚。天气却还冷得紧,呼吸吞吐间都带着白气儿。城澄和解忧从绸缎庄出来,手里都或提着或抱着一堆东西。解忧直抱怨:“瞧您买东西这架势,简直是恨世呀!就是有钱也不带这么花的!”
“我怕乡下冷啊。”城澄笑笑,发现女人想要开心,其实很容易,只要买东西就好了。心里头就好像出了一口恶气一般,莫名其妙地舒服了许多。
她们进店前怕马车挡了主路,就让车夫停在了后头的小胡同儿里。这会儿怕冷,不免步伐匆匆,走得急了些。解忧怀里的东西多,挡到了视线,一不小心碰到了两个迎面走来的中年男人。她慌忙道歉,却不想那二人对视一眼,突然从身后的拉车里掏出了两把明晃晃的尖刀。
解忧吓坏了,尖叫一声,手里的东西掉了一地。她吓得跑不动,却不忘提醒城澄:“小姐快跑啊!”
城澄也着实吓了一跳,尽管外出游历了几年,但她本质上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娇娘。她的手只会弹琵琶,从没有拿过刀,更别提和歹徒搏斗了。可是危机关头,她还是丢不下解忧。将绫罗绸缎一丢,城澄拉着解忧的手就往主街跑。结果人还没到胡同口,就听身后的解忧声嘶力竭地惨叫了一声。
城澄吓得浑身血液倒流,甚至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她听见解忧微弱的声音响在耳边:“小姐你快走,不要管我……”
她越是这样说,城澄反倒越是放不下她。她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发现解忧的伤在背部,虽然疼痛,但应当并不致命。城澄一咬牙,背起了解忧。
但她一人逃跑都并非易事,再加上一个解忧,她的速度怎能比得上训练有素的刺客?很快,城澄就被黑衣人堵在了身前。
她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真的再也跑不动了。
城澄从没有这样近距离地接触过死亡。以前年纪小的时候不懂事儿,总吹嘘着说自己不怕死。可等到这一天真正到来之时,她才意识到自己以前有多么渺小和幼稚。她从未如此热切地想要活着,哪怕是卑微如蝼蚁,暂且苟活于世呢!人活着就有希望,不死总会出头。可是死了,就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
她尝试着与黑衣人对话,牙齿打着颤,却还是强作镇定:“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取我性命?如果是为财,我可以给你们,但请你们不要伤害我妹妹!”
那人听到她的话,竟然笑了。城澄正感到疑惑,忽听身后响起两声闷哼。她回过头去一看,竟是几名黑衣人将先前追杀他们的两个中年人给杀了。
怎么回事,原来他们不是一伙的?
难道这些人是来救她们的?
为首的黑衣人看到那两个中年汉子都死了,皱眉道:“怎么都杀了,没留个活口?”
他的手下委屈地回答:“他们两个是自杀的!”
黑衣人叹了口气:“唉,算了,查案的事情就交给羽林卫,咱们走!”
城澄刚以为自己得救了,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突然被人从后方捂住了嘴巴。
她本能地扭动身体企图逃脱,可她与身后之人力量悬殊,根本毫无作用,就连双眼也被蒙上了黑布。视线受阻之后,城澄终于放弃抵抗,不再做徒劳的挣扎。
她顺从地被他们推进了一辆马车。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城澄摸黑前行,为求自保,力所能及地走稳每一步。作为一个被绑架之人,她似乎温顺的有些过分。庄征起了疑,突然顿住脚步。城澄也停了下来,她看不见,但感觉得出有狠辣的目光在她脸上扫过。似乎只是一息,又好像过了一年那般漫长。她终于再次被人推拉着,向一座未知的大宅深入。
☆、第12章强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