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寇仲向麻常打个眼色,麻常入林去了。
寇仲好整以暇的取出射日弓,左手探入箭囊熟练的取出四箭,凝望不断接近的敌人。
战争就是如此,你要杀的是从未谋面的陌生人,以后更不会认识对方,亦不想知道关于对方的任何事。
敌人迫至千步之内,旗帜飘扬、军容甚盛,火把光明照亮淮水两岸,敌人的骑兵人人弯弓搭箭,只待寇仲进入射程,对方将毫不犹豫射出弦上劲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飕!飕!飕!飕!"四枝劲箭从寇仲手上连珠发射,射的不是敌人的要害,不是跨下座骑,而是对方先头部队手持的旌旗。
旗杆断折,旌旗被风吹得往后倒卷,照头盖面的罩往后来的骑士,登时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寇仲哈哈一笑,往后飞退,千里梦从林内奔出,他流水行云的飞登马背,往林内逃去。
敌军潮水般拥进林内,蓄势以待的飞云骑五百战士,在麻常一声令下,箭如雨发地向被火炬照得目标明显的敌人射去。
惨叫声和马嘶声震林响起,没被箭伤的逃不过被马索拌跌或踏进遍插尖木的陷阱中的命运,一时人仰马翻,乱成一团,侥幸未受伤或落马者纷纷后退。
寇仲沿安全路线回到己方林内阵地,大喝道:"不宜恋战!兄弟们随我来。"
麻常等连忙上马,五百人随他从密林另一边逃往长草平原。
喊杀声起,另一队过万人的轻骑兵,从右后方密林疾驰而出,全速追来,摆明绝不肯放过他们。
寇忡暗抹一把冷汗,暗忖今趟若非早一步发觉对方阴谋,纵想逃生亦有心无力。敌人深悉这一带的山川环境,他们却是初来甫到,所以敌人追他们容易,他们想逃走难比登天。
麻常赶到他旁,叹道:"少帅猜得不错,来的果然是李子通,我看到他的旗帜。"
寇仲回头一瞥,果如麻常所言,心中不由暗赞麻常的临危不乱,反而自已没他般处处着意留神,喝道:"你带头!我押后!"
他们的战马虽休息足三个时辰,但仍未能完全从疲累中复元过来,若在抵达杨公卿埋伏处而被敌人追上将大大不妙,所以他必须押后以保己军安全。
在麻常领头下,五百飞云骑一片云般在漫空雨雾的草原掠过,进入丘陵起伏的疏林区。
后方敌人愈追愈近,蹄声轰得大地不住摇晃。
寇仲堕在最后,一声长啸,射日弓在他手上张开,取箭弯弓,四枝劲箭在弦声急响中射出,箭无虚发,四匹马立时应箭倒地,翻滚地上,令后方追来的骑士纷纷碰撞失蹄,做成极大的混乱。
敌队号角声起,敌阵立变,往两旁散开,像两个巨钳般追杀而来。
寇仲故意堕后,却始终与敌骑保持八百步的距离,刚在敌方弓矢射程外,变成只有他射人,却不虞敌人还击。
敌骑不断倒下,当寇仲发觉左右四个箭囊空空如也,这才施展人马如一之术,追上己方队伍,往一座小山冲去。
战鼓声响,杨公卿和伏兵立时现身山头,劲箭雨点般向冲上山坡的敌骑洒下去。
敌人那想得到会遇上伏兵,登时给杀得人仰马翻,溃不成军,退下山坡。
寇仲正犹豫该否乘势反击,见远方尘头大起,知有敌军来援,忙下令撤走。
在夕阳西下的美景中,水峡一带却是战云密布,杀气腾空。
从梁都运来,本作守城用的三百座投石机,分布于高崖两岸,由一千五百名战士负责操作。卜天志指挥的二十八艘飞轮船,每船五十名战士,部署在水峡上游出口外,随时可突袭水峡内的敌舰。余下的二千战士,埋伏在水峡下游的东西两岸,可对任何想登岸强攻的敌人施以痛击。际此秋高气爽的乾燥时节,对付的又是正以木材制造的船舰,故以火攻为主。
徐子陵、焦宏进、白文原、陈老谋、虚行之和卜天志在崖顶研究战略的当儿,洛其飞策骑来报道:"刚接到消息,敌方水师船一百二十艘,昨天黄昏经过运河和淮水交处驶进运河,该可在午夜时分抵达此处。"
虚行之大喜道:"谢天谢地,少帅果然吉人天相,无恙归来。"
陈老谋讶道:"这消息归这消息,说的是李子通全力来攻梁都,与少师有甚么关系?"
虚行之欣然道:"李子通来得这么急,是因少师成功撤退北返,所以要赶在少帅前头先一步攻打梁都,断少帅后路。行之是据此作出判断。"
虚行之言之成理,众人均感士气大振,战意更盛。
卜天志哑然失笑道:"想不到少帅的引蛇出洞,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达到,事前任谁都没曾想过。"
陈老谋恃老卖老的道:"少帅低估李子通,想不到李子通仍有两道板斧。幸好子陵及时赶来,否则待到兵临城下,恐怕我们仍弄不清楚是甚么一回事。"
白文原沉声道:"少帅的计划本该是天衣无缝,今趟出漏子,该是另有原因。"
虚行之欲言又止,终没有说话。
徐子陵瞧在眼内,待众人各自返回自己的岗位做准备功夫,着虚行之到一旁说话问个清楚。
虚行之把桂锡良和幸容两次来见寇仲的经过就所知尽告徐子陵后,叹道:"我们了解少帅的为人,对朋友推心置腹,不过利害关系下,确不可没有防人之心。"
徐子陵道:"锡良和幸容亦是我的儿时好友,照看他们不会是出卖朋友的无耻之徒,且若他们真的为李子通办事,第一次来见少帅不该拒绝帮忙。事实上他们第二趟来见少帅前,李子通在锺离的水师早准备妥当,那些装在船上的假人至少要费两、三天的工夫,李子通显然早看穿我们引蛇出洞之计。"
虚行之皱眉道:"少帅的计划全无破绽,且合情合理,除非是深悉少帅性格的人,否则怎猜得到移师东海不是要从海路逃亡,而是诱敌之计。"
徐子陵知他仍在怀疑桂、幸两人,只是碍着自己情面,拐个弯把意见说出来,暗指桂、幸正是深悉寇仲性格的人。从容笑道:"还有一个人像锡良和幸容般了解少帅的人,我们还多次差点栽在他手上。这个人就是巴陵帮的香玉山,萧铣一向和李子通有交往,为李子通暗中筹谋的极可能是他。香玉山武功平平,可是诡计多端,我们必须小心应付。"
虚行之叹道:"难怪天下传言少帅和陵爷两人联手,不论在武林或战场上,天下均难有能匹敌之人。听得陵爷这番心平气和,说理精微的分析,行之佩服得五体投地。"
徐子陵目光投往运河南端尽处,天上的明月又大又圆,本是赏月的好辰光,他却要在这里恭候敌人的来临。
石青璇是否已到达她的新居,会否在此时此刻仰首观月?会否像他般魂牵迁萦,想到他徐子陵?
一阵长风吹来,徐子陵衣袂飘飞,猎猎作响。虚行之见他默思不语,悄悄告退,剩下他独立崖缘,俯视长流不休的运河水。
天上忽然传来振翼之声,两岸崖上的少帅军无不举头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