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艾泽忽然心念一动,接着垂下眼睫,缓缓合上了双眼。
小火车开得很慢,发出“况且况且”的声音,白艾泽在微微的颠簸中睁开眼睛,窗外尚楚的身影已经变成了一个蚂蚁大小的点,他的小蚂蚁在原地等他。
白艾泽笑了笑,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这才看见身旁的座位上放着一个浅蓝色信封。
——给我的小白。
信封上端端正正地写着五个字,一笔一划都字迹清楚,一点儿都不潦草。
小家伙早上趴在床上偷偷摸摸的,原来就是在写这个。
白艾泽拿起信封,不舍得直接撕开封口,用钥匙一点点地裁开边缘,取出里面装着的信纸。
“小白,你好,今天天气真不错,不冷也不热,早上起床虽然有一点儿冷,不过喝完粥就暖和了。”
好俗的开场白,他果然不会写作文。
白艾泽笑着摇了摇头。
“我趴在你床上给你写的信,你家的床太软了,都不好下笔,所以字写得丑了点。”
本来字就难看,和床有什么关系?
白艾泽指尖从纸上轻轻划过,接着往下看。
“小白,你现在是坐在火车上看这封信对吧?不知道你坐过火车吗,我猜没有。
我坐过两次火车,第一次是从新阳来首都,第二次是从首都去新阳。
第一次坐火车的时候我还很小,我没有座位,只好坐在地上,我记得我的书包是黄色的,我抱得紧紧的,在路上一直地哭一直地哭,我好像很害怕,记不太清楚了,应该是因为害怕吧,不知道要去的是个什么地方,不知道要在哪一站下车,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
第二次坐火车的时候我已经是大人了,但我还是哭了,一直哭一直哭,我记得你给我打电话,你要我回到你身边,我也很想很想回去,但火车怎么也不掉头,一路朝着南方开。路上的隧道那么多、那么长,我在心里悄悄祈祷了好几好几次,如果火车穿过这条隧道就转向北方就好了,如果火车能把我带回你身边就好了,可是没有,一次都没有。小白,我太害怕了,我怕我永远都回不去了,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带我回去。”
白艾泽指尖一顿,一股酸涩感从胸膛涌起。
他和尚楚都保持着一种无言的默契,都绝口不提那天发生过的事情,就把被巨大车轮碾碎的一切都留在从首都开往新阳的铁轨下,白艾泽就连回想都不敢,他一想就疼,疼得喘不上气。
但尚楚却不怕疼,非要扒开那堆支离破碎的伤疤,一点一点地拼凑出完整的伤痕,再写到这封信里,统统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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