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的草桥中学五年级学生叶圣陶(这是他刚给自己取的号),隔了两天才知道武昌事变的消息。苏州本地没有大的报纸,申报、新闻报、时报从上海送到苏州,总要晚上那么半天一天。
而且他得到的消息也不那么准确,比如“武昌已为革党所据,新军亦起而相应”(其实是反过来的)“无耻凶恶之官吏亦杀去无数”(完全没影儿的事)“此事也,甚为迅速与机密,出其不意,遂以成事”(事实是仓促得很,也谈不上机密)。然而不管怎样,少年的兴奋欣喜是真实的:“从此而万恶之政府即以推倒亦未可知也。自由之魂其返,吾民之气当昌,其在此举矣。望之望之。”
这位喜读民立报、为蹈海英伦的杨笃生写过挽诗的中学生,家里很清苦“无半亩田一间屋”父亲给别人当账房,下乡收租。然而少年热血,不因家境而改变,同班同学顾颉刚回忆当时他们怎样地爱读于右任主编的革命系“三民报”(民呼日报、民吁日报、民立报):“我们非常的爱它能给与我们一种新血液使我们甘为国家牺牲”前两张报纸被封之后“怪不得跟满清政府和租界上的工部局拼命”(十四年前的印象)
江苏是立宪派大本营,苏州尤其平静。苏州少年的热爱革命,甘为牺牲,更多是出自对国家的忧虑,因此“三民报”是他们拥戴的,而国粹学报、东方杂志也是他们喜爱的读物。叶圣陶非常渴望能自己办一份报纸。他在1911年3月10日的日记中写道:“如吾等者,居此似乎稍安之地,边虞之危难实不得知,全赖报纸为之探听,为之警醒,使吾人得有以为之备,有以为之挽回。”至于如何挽回,未必有什么定见,所以革命党的报纸也爱看,立宪派的杂志也受落,1910年11月中旬苏州开提灯大会,庆祝朝廷下诏“宣统五年开国会”叶圣陶和顾颉刚也晚晚列队参加。
后来叶圣陶重看自己辛亥日记,感慨“我辈看起义似甚简单,而关心殊甚”而顾颉刚的回忆更为形象:“我们在学校里再也无心读书了,天大的一个任务是看报。上海各报,每天下午一时车运到苏州,我们就推定同学,在下午二时下课休息的十分钟里,赶快跑到宫巷桂芳阁茶馆里,向卖报人买了几份报纸,飞步回到学校,高声宣读。”(辛亥观感)
上海报界,当时大都倾向革命,受众亦是如此,申报曾登载武昌革命军失败消息,被读者堵门质问,直到编辑拿出电文原稿才解释清楚。从上海报纸得来的消息,自然会在原本就倾心革命的少年人心中,构建一出“想象的革命”如“各国对此事颇赞美之,谓少年之中国方勃勃而萌芽也。此语余颇深信之苟一改革,则我至勇至慧至有能力之同胞,皆即为少年中国之分子。而今果改革矣,乐又何如!”(10月14日日记)对照在清华园惶惶不安的吴宓,叶圣陶实在要乐观得多。
基于这种乐观,他对江苏革命党人行动迟缓非常不满,在叶圣陶的想象中,江南是开化之地,应当是党人一呼,应者云集才对“独恨吴地兵士亦曾少受教育,智识既开,见解当正,而何以绝无动静也?”(10月19日日记)
在叶圣陶看来,革命军胜利是理所当然的事“盖如此正正堂堂之师,本当胜也”一听到不利的消息,则“闷郁特甚”他也想到过革命军一败再败,终至于消灭的可能,但一想到这点,就觉得“不堪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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