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路,自己也恭顺让道,从未抢过温静的东西。
她沉默温驯,步步忍让,却被旁人当成待宰的羔羊,一刀刀将她片成羊汤,她心有不甘,要奋起反抗,师尊还要怪她不够听话,心有反骨?
凭什么?
燕枝自认自己是个好徒弟,顺从华渊的要求亦是因为她敬服师尊,可如今信任龟裂,师尊的形象已经在她心中开始逐渐倒塌,燕枝只觉得华渊对自己今日的怒火简直毫无依据,甚至十分无理取闹。
而华渊看着难掩怒容的燕枝,心中的怒火更是翻滚不休。
燕枝从未这样忤逆过他,如今竟为了一个小白脸对身为师尊的他如此不敬!
华渊气急,身上的灵气已然开始暴动,衣袍无风自鼓,燕枝看着他这般模样,似乎有些理解话本之中为何华渊最后会朝她动手了。
也许华渊比她想的还要刚愎自用,他心里想的永远只有他的所谓大道,无论是燕枝,亦或者甚至包括温静,都不过如此罢了!
燕枝忽然觉得,那话本之中的许多事情、给她带来的许多困惑执念,现在看来不过只是笑柄罢了。
养伤的这段时日,她常常在冥想之时回想起话本里自己众叛亲离,走入绝境的结局,总是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成了执念。
她可以接受宁无尘永无止境的陷害,可以接受其他师弟师妹的指责,可是她怎么也想不通,一手抚育她长大至今的师尊,熟知她究竟是何等秉性的师尊,是如何能对她说出“罪当万死”这四个字,又是如何能够做到这般毫无波澜地送她去死的?
那时候她想不明白,总在想自己究竟哪里不如温静,而如今燕枝豁然开朗。
因为无论是燕枝还是温静,其实在本质上都没有任何不同。
对华渊来说,她们两个都不过只是神位的一个化影,他在意的也不过只有神位、只有他的千秋大道罢了。
燕枝醍醐灌顶,方才的那些恼恨在一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甚至只留下几分嘲讽讥诮。
她平静地看着华渊怒气冲冲的模样,想起来幼年时华渊拉着她的手,将她带到青云门的时候——那个人与面前的人似乎并不是同一个人,又终究是同一个人。
他好像变了太多,又好像从未改变。
燕枝不再回想前程,困惑和执念都已经有了答案,她心如止水。
她感激华渊这十余年的悉心教导,却绝不会因此再做任人污蔑诋毁的羔羊。
燕枝忽然一抖下摆,跪倒在华渊面前三步之遥的地方。
她恭恭敬敬地给华渊磕了三个响头,就如同当年总角之年的小小丫头刚刚入门时的模样,满脸恭敬。
“弟子不日将要闭关修炼太素心经,短则数月,长则数年,就此与师尊别过。师尊辛勤养育教导之恩,弟子没齿难忘,惟愿师尊平安喜乐,所愿皆所得,岁岁无悔。”
燕枝跪得华渊猝不及防,他的眼中还带着怒气,又染上几分不可思议。
可看着燕枝干净利落的动作,听着她一瞬间就没了怨怼,甚至连怒气都没了的话语,华渊又觉得仿佛有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在从他的指缝间流去。
面前少女的身影和数年的小丫头轮廓重叠在了一起,华渊徒劳无功地紧了紧手,才反应过来他的掌心本就空无一物。
似乎什么也握不住,却也似乎从未拥有。
【作者有话说】
“我不曾拥有过,却仿佛失去千万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