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阿娇没有出去,而是在家里接客。
我坐在凉台上,一边看着街上的风景,一边注视着阿娇的一举一动。她梳着长长的秀发,上身是一件紧身的无袖T恤衫,下身是一条小花超短裙,光着两条大腿和小脚,蹬着透明的高跟凉拖,像一只花蝴蝶,一忽儿与嫖客进进出出,一忽儿又接听不知是谁打过来的电话,与电话里面的人说笑逗闹,忙得不亦乐乎。
而我坐在黑暗之中,就像一条看家狗那样,默默地注视着她,注视着那些与她同进同出的野男人。
有时,阿娇送走了嫖客,也过来陪我坐一下,问候一两句,说说家常话。然而很快,又有电话过来,她便站起身,走到离我远一点的地方去小声的接听。这似乎是在照顾我的面子,或者是在照顾她自己的自尊,抑或两者皆有。
阿娇又和一个男人一前一后地进屋去了。从那男人的背影上看,可能五六十岁了,驼着背,手里还提着一袋水果。而走在前面的阿娇,却是那么的年轻漂亮,花枝招展,朝气蓬勃。这两个人从年龄、形象、气质上看,是那么的不协调,进了屋,上了床,脱了衣,会是一番怎样的猥琐情景,真让我不敢、也不愿往下想。
“强哥!”
正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有一个人已经走近了我的身边,一声甜甜的呼叫,把我从“入定”的状态里唤醒。
回头一看,是小倩。白脸蛋,花发卡,棉布花睡衣,小小凉拖鞋,活泼而清秀,一副小女孩的形象。
“你怎么今天没去上班?”我问。
“我爸要回家了,我帮他清理一些东西,明天送他走。所以请假了。”她轻轻的走过来,坐下,很安静的神情。
我随即闻到了她身上少女的体香,还伴随着刚刚洗过澡的那种沐浴露的气味,好香。
“你爸要回家?回去做什么?”我问。
“村里要搞什么土地流转,要把我们的地收上去,搞集中经营。”
“这可是件大事。你们答应吗?”
“有什么不答应的。村里说是集中起来,办一个专业养殖场。还有老板过来,投资办一个配套的家禽深加工厂,一年可以多赚不少钱。”
“你爸就是为这事回去?”
“是啊,听说可以拿土地入股。”
“那好啊。这样一来,你爸就成了股东了。如果还能在厂里找一份工作,那就更好啦。”
“他也是这样想。”
我望着街上的车流,不做声了。
“你怎么不说话?”小倩问。
“刚才说的,也许只是一厢情愿。人总是喜欢往好处想。”我说。
小倩眨动着一双大眼望着我,好像不明白。
我说:“我看过很多报道,现在的农村里面,村干部好心办坏事的例子多得很。你爸这次回去搞土地集中的事,如果村里不掌握市场销售命脉,便在最关键的根本环节上受制于人,最后极有可能会受人摆布:或者销量上不去,或者价格上不去。到那时,吃亏的还是自己。”
“哪怎么办?”
“这事我也不知道详情,所以也不好多说。但你要记住,‘凡事预则立,不预则败’这句话,可是古人说的真理。”
小倩笑了:“看你说得头头是道的。你要是我们村长就好啦。”
“好,不说这个了。哪你爸回去了,你不就一个人在这里了?”
“是啊。”
“那你想回去吗?”
“我回去干嘛?又没有我什么事。”
“还是舍得离开深圳这样的花花世界呀?”
“有什么舍不得的。这里再怎么花花世界,也不是我的家呀。我只是觉着在这里谋生,似乎是我必走的人生的一阶段而已。”
我忽然想上次她跟我说到的一件事,忙问:“那个男人,这两天找过你吗?”
“来过。”
“那你怎么说。”
“我跟他说,要想让我跟他在深圳过日子,必须有房子才行。没房子,我心里怎么踏实呢?”
我笑道:“不错。他怎么说呢?”
“他说,打算在布吉买一套二手房。”
“如果是五年内落成的次新房可以考虑,不过要写你和他两个人的名字,才能答应他。”
“我也是这么想。免得他到时候玩花样。”
忽然间,我感到了一种透彻的悲凉之情由心而起。好半天,我都没有做声,想想都郁闷:两个据说是“有感情”的人还没住到一起,就互相防范着对方“玩花样”,这是两性间多么可悲的事情。
“喂,你想什么?”
“哎,我在想,这个世界上,又一个小美女,就要消失了,但却不是因为爱情。”
“别那么悲观嘛。我不是好好的吗?又没少什么东西。”她说。
这是“80后”女孩典型的思维方式。她们对自己物化的价值观已经感受不出来了。但如果告诉她们,世上还有其它许多活法,她们会反过来认为你“老土”。
“我是放心不下你。”我很深沉地说:“你一个小女孩,跟一个中年男人过生活,能不吃亏吗?”
小倩婉尔一笑:“那怎么办?你帮我想想?”
我说:“如果有机会,能跟你那个男人见上一面,直接了解他一下,就好了。”
小倩道:“这容易,等我老爸走了,我安排你们见个面。”
我笑了:“嗯。好是好,可你怎么向他介绍我呢?”
“我就说你是我表哥。”
“那他问怎么以前没听说过我这个表哥呢?”
“笨,我说你刚来过来呀,还是大编辑呢?他可在乎有文化的人了。”
“为什么?”
“因为他自己没文化呀,只知道做生意赚钱。听他说现在生意也不那么好做了。”
两人正说着,阿娇送那个老男人出来。待那人下楼走后,阿娇也笑眯眯的过来:“说什么呢,这么热闹。”一边问,一边将手里的两个桔子递给我。
“没说什么。小倩的爸明天要回去了。”我接过桔子。
“噢……”阿娇明白似的:“那小倩以后可就要自己照顾自己了。”
“也没什么,不就是做饭洗衣嘛。”小倩笑道。
“哪有那么简单。”我说:“比如,有人欺负你了,怎么办?要不要找个靠山?”
“是呀。”阿娇深有感触道:“做这一行的,想混口饭吃,也不容易呀。”
我对阿娇说:“今天我坐在这里,看你一晚上这么辛苦,早点收工吧。”
阿娇笑道说:“你还真体谅你老婆啊。”
“要不,我去给你买点夜宵来,你就收工?”
“再等一会儿,看看有没有人来。没有就收工。”
真是敬业呀。我想,要是阿娇有文化,以这样的态度在机关单位里做事,何愁得不到上司的青睐。
那天夜里,阿娇收工后,两人回到家里,阿娇一边收拾屋子,做清洁,一边笑着问我:“他刚才在电话里,说我把头发染成深黄色会很好看。你说呢?”
“深黄色?那种发色有点像俄罗斯女人。”我说:“但中国人染那种颜色,就有点招摇。走在路上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个妓女,还是你现在这种栗红色的好看,也很性感。”
阿娇笑了笑,没有做答。
真正的夫妻生活,并不是每天都很浪漫,平淡如水,却相濡以沫才是夫妻的真正情状。
阿娇洗了身子后,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望着她那熟睡的身姿,感到做小姐的女人,谋生不易。
半夜里,我又听到了隔壁那边小倩房里传出的那种做爱时压抑着的叫床声。
那是小倩在与她父亲离别时的最后激情。没有天赖般美妙的音乐,也没有迷人的五彩光影,只有黑暗中最原始、最单调的情欲发泄,但它隐隐约约的“吱吱”
声却在我的心中传扬得那么漫长,直到现在,还在我的脑海中回响。
两天过去了,阿娇并没有将自己的头发染成深黄,依然保持着她现有的暗红色。这其间她去做了一次修整,将头发又拉直了,“清汤挂面”般的披在肩上。
那天,我下了班,回到家里,看到她有了一个新形象:直直的脖颈,长长的秀发,两缕搭在前胸,一缕垂在脑后,一对银色的大圆环吊在两边的耳垂下,玲珑地晃动着,感觉确实更有女人味了。
“好看吗?”她一边化妆,一边问我。
“那要看你是为谁打扮了。”我反问道。
“当然是为你呀。哈哈……”她快乐地笑着。
“那就好看。”我像孩子一样说。
“哪要是为他呢?”阿娇斜着头,问。
“那就丑死了!”我喊道。
阿娇笑道:“丑就丑。”扭过头去,继续化她的妆:“我现在和他是玩恋爱。”
我不解道:“玩恋爱?”
“是啊,就是那种两人明知不能在一起,却非要寻找在一起的那种感觉。”
“那我也找个女孩玩恋爱,寻找一下那种感觉,可以吗?”
“不行。”
“怎么你就可以,我就不行呢?”
“不行就是不行。”阿娇横蛮地说,眼珠子一转,笑道:“你是不是看上哪个女孩了?快说!”
“还没有啊。”
“哼,是不是……看上隔壁的小女孩了?嗯!”
“哎哟,你怎么一猜就准,太有才了!”
“我打死你!”
“哈哈,你也晓得我出轨了你很伤心,那你为什么要出轨呢?”
“因为,我跟你不一样,我是个……小姐。我如果不想法子把男人抓在自己手里,就没饭吃。”
阿娇的话让我心里一震,她居然这么坦承,又这么坦然地告诉我,小姐就是这样生活的事实。这种勇气,实在是不简单。
阿娇转过身,抱住我,又道:“老公,其实我也不想这样。我也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我想等你,等到你什么时候养我了,我就什么时候收手,不再跟任何人来往。”
“好啦。我相信你。相信你对我是真心的。”
阿娇笑了,在我脸上亲了一下。
这似乎是她对我的最好的精神安慰。
那天晚上,阿娇描眉抹粉的将自己装扮了一番后,去和东北佬幽会了。走时告诉我,她可能今夜不回来了,让我早点睡。
我一个人坐在凉台上,吹着晚风,看着街上的行人和车辆,想着我和阿娇的关系,以及阿娇和其他男人的关系。
阿娇无疑既是个好美人,也是个好女人。自己既然决意要和她在一起,那就要照顾到她的身份,在容忍她肉体出轨的同时,也容许她对自己喜欢的男人做出感情上“临时性”的出轨。
记得网上有朋友曾经说,如果一个男人真爱自己的女人,就该让对方享受到更多的性。而一个男人即使性能力再强,也不可能给予女人更多的性享受。因为再强的男人,也不过是男人中的一种而已。
此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我就是再好,也只是一个男人,永远不可能像东北佬那样,能够带给阿娇不一样的性刺激和性快乐。而她却需要这样的东西。
如果我真的疼惜阿娇,那就该作出让步,让她的心里腾出一点点空间,存放她对别人的感情。
她要做的,是一个“自然化”的,不能离开“男人”的女人,如果我要她放弃性享受,回归到“道德化”的圈圈里,时间一长,她可能真会离我而去。
想起去年,当香港摄影师勾搭阿娇时,我不是做得很大肚、很得体吗?怎么现在反而酸酸的,变得小气了呢?
其实,我一直相信:“通情”即是“真情”,“达理”才能“正理”。我若能通情达理,自然可与阿娇互相拥有。
也许,是我现在比过去更在乎她了,或者说更自私了。我对她的这份感情,经历的时间越久,越是醇厚,越是难以割舍。
其实,就单纯的性享受而言,在特定情形下,“一人独乐”不如“大家同乐”。
许多成人3P、4P游戏,就是在这种思想的支配下进行的。前段时间,我和老王,还有阿娇、阿媚的四人同乐,不也是这种思想吗?
可是,若真的承认这种思想的正确性,真这样滑下去,我岂不是有病吗?好好的夫妻不做,非要把“家庭”拿出来,去与别人分享?
但反过来再一想,我们所处的这个社会本身,不就是一个疾病缠身的社会吗?
现代文明本身不就是一个美丑不分,真假难辩,善恶颠倒,矛盾重重,疾病丛生的文明吗?从衣冠楚楚的高官,到四处谋生的平民,非理性的物质主义、享乐主义、商业主义已将他们点化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精神病患者,有谁能够逃脱?
什么是精神病世界?就是普世价值、普世逻辑、普世秩序不再起作用。精神病患者不要游戏规则,只要流氓意识;精神病患者也没有礼义廉耻,只有贪得无厌,骄奢淫逸。精神病患者没有羞耻心,也没有罪恶感,只要有一丝的可能,就要万般的作恶。高官贪污腐败,公权私用;平民则坑蒙拐骗,男盗女娼。在精神病患者充斥的世界里,到处都是杂乱无章和混乱不堪东西。资产泡沫、消费泡沫使人辩不清方向。人是倒立着向后行走的,是与非、善与恶、美与丑、白与黑也都被颠倒了……
忠贞的爱情?这个时代所强调的,是体验,经历,Happy……只要有可能,连要饭的叫花子都要养二奶……倒过来说,人的进化,已和高等动物非常接近了……所以要原谅阿娇,让她在男人面前放纵一下自己的雌性之花……她会更爱你的……等她老的时候……你就是杀了她,她也会说,在这世界上她最爱的人,就是你……
那天夜里已经很晚了,我还没有什么睡意。阿娇不在家,小倩也没有从洗浴中心回来,我有点为踏实。我似乎是在等她们中的一个,可又不是那么明确地意识着。只感到她们都没有回来,我心里空空的,不该睡。即使躺在床上,心里好像也不踏实。
外面的防盗铁门终于响了。从脚步声中,我听得出是小倩。
我开门出去迎她。
“小倩,你回啦?”
“强哥,你还没睡?”
“你不回,我睡不着。”
“为什么?”小倩笑着关上防盗铁门。
“担心你呀。老爸不在,你一个人在深圳,出了事怎么办?”
“哈哈,这么关心我。”小倩高兴地笑道:“有你在,我不会有事的。”
虽然她只是这么随便一说,但在我听来,心里也是很受用的。
“快洗洗,我这里有好东西给你吃。”我说。
“什么呀?”
“肉丝龙须面。好吗?”
“好呀,我肚子真饿了。”
我厨房点火烧水。小倩进屋去换衣服。不一会儿,穿着睡衣,赤脚趿拉着拖鞋走出来,望着我,小声问:“阿娇姐呢?”
“出去了,还没回。”我淡淡地说。
小倩了解似的笑了笑。都是做小姐的,当然知道“出去了”是什么含义,没再往下追问:“那我先洗澡,好吗?”
“好。”
不一会儿,一碗肉丝龙须面就做好了。淋上小麻油,洒上一点葱花,嘿,还真香。
小倩从卫生间洗完澡出来,看到桌上的面碗,眼睛一亮。她做了一晚,真的饿了。
“哥,你真的好厨艺。”
“这算什么,小菜一碟。只要你喜欢。”
小倩端起碗,吃了一口。
“味道怎样,咸淡如何?”我看着她,问。
“可以。蛮好。”
因为与小倩离得太近,我感到了来自她身体上的芳香而温馨的气息,甚至感到了她身上散发的生命的热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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