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同样瞧向项筠,眸中不掩痛快。“枉王爷待你一番真心,你竟做出这等不要脸之事,来人,将人带下去听候处置。”
项筠被她那话堵得五脏如焚,心底瞬间蹿上股戾气,“安瑾,你休要胡说!”
然下一瞬,却听顾玄晔声音低沉恍若地狱魔音,“带下去,听候发落。”
左右两只胳膊被婆子擒住,项筠被拽起的一瞬竟似要晕眩过去,却仍是强撑着看向了神色冷漠的顾玄晔,凄楚哭道,“王爷,妾身真的是清白的,您怎么能不相信呢。”余光瞥见安瑾投过来的得逞目光,心中一紧,再看地上躺着难以动弹的顾六,霎时联系起来,不甘地扭动挣扎,“王爷,妾身是冤枉的,安瑾你这么害我定会下地……”
尾音未尽,早已被人拖离了屋子。
顾玄晔伫立屋子,周身寒气慑人,目光掠过顾六,声线无甚起伏道,“拉下去,埋了。”
顾六闭了闭眼,遭了一顿毒打,此时已经是没了力气再开口,蔫蔫被人拖了下去。
“王爷。”安瑾上前,伸手抓了顾玄晔冰冷紧攥的手,附了万般柔情,声音低沉婉柔道,“为了那种人不值当。”
顾玄晔反手握住了那只细嫩柔荑,眸光里落了一片阴翳。“王妃说的是。”
一场家丑,在安瑾的打点下遮了下来,项筠复又被关了暗室,只是这一回当日便来了宣判,婆子端着漆黑药汁捏着她下颔灌下,项筠不肯,却敌不过婆子气力,挣扎着被灌了下去,不出片刻,小腹便坠痛了起来,枯草堆起的地儿血迹殷殷漫开,汇聚成一大滩,在项筠声嘶力竭的哭喊求救下,旁人的冷眼瞧看下,阻不了生命流逝。
一声凄厉惨叫响彻王府,叫闻者惊心。
项筠眼中最后一点光亮覆灭,靠着墙缓缓倒下,眸中满是死寂与绝望,没了生息。
王府一隅,安瑾卸了繁琐头饰,便听得婆子来报,人没了,不禁弯了弯嘴角,随即便是止不住的大笑。
只笑着笑着眼中淌下泪来,那人没了,孩子也没了,可是她也不会再有孩子了……铜镜倒影出女子眸中略带癫狂的神色,爱恨情痴自生怨念,何必项筠诅咒,她早已入了地狱。
☆、105|97.
日子一晃到了十二月初八,赵玉珠出嫁的日子,将军府的下人一大清早就开始里里外外的张罗起来,红色的绸布扎成的花球悬挂在屋檐下,贴着喜字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到处洋溢着喜庆氛围。
项瑶入到芳菲苑,就瞧见一身大红嫁衣,着了金绣练鹊文霞帔的赵玉珠已经梳好了妆容,喜娘拿了头顶四角缀着明珠压风的红盖头正要给她戴上,后者瞧见人来,对上项瑶满意打量的目光,脸上晕开一抹绯红,似是给瞧得不好意思了。
“这般好看还不许人瞧了?”项瑶笑着打趣,走近了跟前,手里还捧着一精致小匣,此时打开取了里头物件给赵玉珠戴在了手腕上,赫然是一只镂空牡丹形红珊瑚玉镯,衬得柔荑愈发青葱白嫩。
赵玉珠自是瞧出贵重,加上项瑶这阵为她备下的丰厚嫁妆,便要推拒,“使不得……”
“弘璟就你这么个妹妹,都是应当的。”何况姑娘家的出嫁没几样傍身,虽说沈家不至于瞧不起,但也不想落了寒酸的。
赵玉珠摸着那镯子,眼中难掩欢喜,然更感动的是项瑶的用心,弘璟哥哥虽然平时冷情冷面的,可却是实实在在把人放了心底默默照顾。
尤氏在一旁瞧着,眼底溜过一抹尴尬,她这个嫂子寅时初就陪小姑子开面儿打点,出的是个人力,还是敌不过人出手阔绰呐,心底五味陈杂之余不无艳羡,赵玉珠若非倚仗了宋弘璟,哪得这么风光体面,听说连王爷都亲自来讨了喜酒喝。
正说着,宋氏由丫鬟扶着进了门来,却未靠了前的,大抵是怕病气冲,命丫鬟递了一只檀木匣子。赵玉珠自宋氏出现便咬了唇的,面露复杂,她其实早就悔了,可母亲总站了哥哥那边着实是伤了自个心的,偏两人还不放弃那不实际的想法,她也没了法子,又不敢同宋弘璟与项瑶吐露实情,只好对宋氏避而不见,如今瞧着人来,心中甚是滋味不明。
“之前还是在我面前央着要糖吃的小孩儿如今一晃已经是要嫁作人妇了,看来我是真老了,这里头是娘攒的一些,作媳妇没个容易的,多孝敬点婆婆总是没错的,拿着罢。”宋氏低低咳嗽了两声,声音夹了惆怅,听得赵玉珠鼻子泛酸。
“……娘。”
“行了,大喜的日子哭不得,总算两家离得近,见也方便。”宋氏听她一声唤漾开了笑,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到底是当娘的,还是会舍不得,只堪堪忍着,作了一贯的强势姿态。
赵玉珠忍了眼泪,哽咽支应了声。“您……多保重。”然又似欲言又止,终究没了话。
随着门外传来喜乐喧嚣,吉时正,喜娘忙给新嫁娘盖上了红盖头,站了赵玉珠的右边,扶着她的手便要出门。而后跟着的都是平时侍候赵玉珠起居的丫头侍女,都穿着新衣裳,整整齐齐地站在赵玉珠身后,作了陪嫁。过门之后,还是这套原班人马侍候自家小姐,也算是赵玉珠执掌沈家的心腹班底,人是项瑶挑的,看重的是机灵护主。
赵玉珠大抵是紧张,手捏了裙袂一边儿,又怕给捏皱了,一抓一松都不知把手搁哪儿,一颗心已经擂成一面小鼓。
项瑶含笑与尤氏二人一同随了出去,还未到门口,就瞧见了那身着绛色缂金水仙团氅衣的俊挺身影,系了同色镶玉腰带,处众人中,似珠玉在瓦石间。
大抵是察觉了她的视线,原在迎客的人突然回了头,与她目光对了正着,那锐利的双瞳宛如测透了她的想法,冷峻面容蓦地漾起一丝极其浅淡笑意,看得众人不禁晃神。
然也只是一瞬,人就到了项瑶身边,已经有四月余的身孕,又是显怀,宋弘璟自然怕人累着,再不离身旁。人群里爆出碎碎私语,依着宋夫人肚子的形状作是猜测,甚至有人还押宝赌是一对龙凤胎的,这个倒有些博主人家一乐的意思了。
将军府外,红毡铺地,鲜花飞舞,沈暄引着自己的新娘子,是走三步停一停,足足大半个时辰,才把自己的小媳妇儿送上婚车,自个则坐到马夫的位置上,也不扬鞭,只把缰绳一抖,四匹太平马缓缓迈步,车轮只转了三圈,沈暄便勒缰下马,把缰绳交给真正的马夫,自己跨上披红的骏马,飞骑返回家门,在家门口迎候新娘,送亲队伍吹吹打打地上路了。
来参加喜宴的多是宋弘璟与沈暄同僚,两边各设宴席,多数中午留了将军府,待到夜里才去沈府热闹。成王蔺王亦在其列,奉了上宾,由宋弘璟和赵瑞招呼。
将军府里,宴席铺开十余桌,托了天公作美,今是个艳阳天,风吹了身上都添了几许暖意。老夫人一身朱色福寿如意纹交领长袄,头戴金褐色缎绣红梅镶红宝抹额,叫一些世家妇人围着转到了牡丹富贵织锦屏风的另一头,女眷们随之入席,外头男人们亦是随了成王等入座而坐。
项瑶招了管事吩咐先上温好的酒水,女眷席上的则是清冽果香的梅子酒,宴席一开,丫鬟们端呈上美酒佳肴。因着她把能想到的都做了打点,这时自然是有条不紊,显出大家风范来。
顾玄晔站在不远,目光凝了项瑶,一身染莲红十样锦妆花缎罗裙,外搭银红纻丝银鼠里滚貂毛披风,端的是明艳动人,又似乎把了分寸,并不喧宾夺主,眉宇间噙了笑意,似幅晕染开来的水墨画,温柔无声,安静美好。
这一遭重生,他与她竟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未有记忆前他便似动了心的,然有了记忆……似乎更难放下,大抵是人的劣根性,得到过再失去比从未得到过更难释怀,看着她在旁人身边绽放模样,心中涌了戾气,想……摧毁那抹在他身边时从未有过的温暖笑容。
目光下滑落在那凸起的小腹上,更是落了暗沉。
成王与他当中仅隔了宋弘璟,不经意瞥见这一幕,扬了嘴角,“蔺王妃可就在那瞧着,四弟还敢风流多情?”
“二哥怎知我瞧的不是瑾娘?”顾玄晔眉梢微动,目光掠过宋弘璟,见其并无表情变化,才玩笑地揭过道。
两人便开始敬酒,敬的自是将军府的主人,大有不醉不休的架势,旁人瞧得热闹,宋弘璟虽说是一贯冷面,可毕竟是玉珠大喜的日子,不愿驳了兴致。再有赵瑞在旁穿针引线,气氛愈发融洽起来。
另一厢,项瑶有尤氏这得力帮手,撑过场面便回苑儿稍事休息,还没待上会儿,听得流萤通报来人,略是意外地扬了眉梢。
珠帘碰撞,一抹窈窕身影走了进来。
项瑶随即将屋子里侍候的下人遣退,提起茶壶将面前的茶碗斟满,笑着往前推了些。“王妃,可是有何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