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练练都生疏了。”宋氏自从交了权,一下闲了下来找些事情做。小孩儿长得快,衣裳鞋子赶不上穿的,她就想着趁天冷之前给制一双,以后还能给弘璟的孩子做。
“娘,你找我。”赵瑞此时从外头走了进来,携着一丝淡淡笑意。
宋氏觑了他一眼,便让丛杉退了下去,屋子里只余下母子俩说话,“去把门关了。”
赵瑞心中诧异,却是照做,“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你是不是去弘璟书房了。”待门关上,赵瑞近了跟前,宋氏搁下手里针线,微凝着面色问他。
赵瑞一哽,“……没有啊,弘璟说的?”
宋氏依旧冷觑着他,“你知道他从来不说什么,是我瞧见他把守书房的调去庄子,道是失职,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中秋那晚,你说有事,实际是去了他书房,我说的可对?”
赵瑞被宋氏戳穿,也不再否认,索性道,“我就是去找点东西。”
“你去他书房找什么东西,还用的着偷摸去!”宋氏原本抱着的一丝侥幸湮灭,心中掀起巨浪,语气忍不住急躁,听起来更像是质问。“你让弘璟如何想,这些年要不是他对咱们照拂,我们……”
“用不着你提醒我们是寄人篱下的可怜虫!”赵瑞嘴角的笑意一瞬凝滞,陡地沉了面孔。
“……你说什么!”宋氏怔怔,像是反应不及。
赵瑞神色隐动,垂眸稍是遮掩那快抑不住的戾气,“弘璟既然没来问,未必知道是我,娘就别操心了。”
宋氏见他那态度不禁气不打一处来,微沉了语气,略是冲道。“赵瑞,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我想干什么?”赵瑞冷嗤,彻底换了副面孔,本来清秀模样显了阴鸷,“我一个瘸子还能对他做什么,他不过给了我们一块屋檐顶,你就这么感恩戴德了,别忘了,我的腿是怎么瘸的!”
宋氏倏地攥紧了手里的小鞋子,像是不认得般瞧看着,“你……”这些年她是有些察觉儿子不对劲,只赵瑞内向,常是敷衍,却没想到他一直对那事心存芥蒂。
“那是意外……”
“不是意外!”赵瑞阴沉着面色,目光清凌凌与她相对,逐字逐句道,“是他害的,是他故意害的。”
“瑞儿……”宋氏堪堪唤了一句,心中大惊。
“你不是好奇我去他书房做什么,我要找一样东西,找着了你我就能翻身。外祖父说过宋弘璟不是宋家的种,宋家的一切都不该是他的!”
“你胡说什么!”宋氏这回是彻底大惊,甚至不由往门外看了一眼,起身步到他跟前,脸色几番变化,最后定格在凝思,划过一抹恍然,咬牙道,“当年你大伯身死战场,你外祖父受打击过度不愿接受事实,成日疯疯癫癫,他说的话你竟也信!”
话毕,不禁有些后悔,当时宋家遭逢巨变她已经住在府里,老爷子那时候已经有些神志不清,转而对年幼的宋弘璟生怨,动辄打骂,宋弘璟愈发沉默,未免孩子受更大伤害,便由皇上接入宫中。而她怕老爷子郁结,就让赵瑞多陪伴老人家,却没想到老爷子竟灌输了他这等荒谬思想,可怕的是他还当了真。
“不,外祖父说就是婶娘与外人联合害死大伯的,那本记事簿子……只要找到那本记事簿子就能证明。”赵瑞斩钉截铁道,甚至语气里还带了一丝紧急迫切,认定道,“长公主的记事簿子,我去琼苑找过没找着,一定是让宋弘璟藏起来了,他一定是怕他的身世曝光所以藏起来了!”
宋氏心痛看着他,只会摇头,大哥与大嫂如何恩爱她看在眼里,甚至看着弘璟出世,怎会像他所说,“瑞儿,你外祖父那时神志不清才说的胡话,你怎么还信了呢!”
“我原本也是不信的,可是娘,我的腿瘸了啊,是他害我变成如今这样,沈暄能中探花郎,外祖母那般高兴,当初我也是状元之才,要不是因为这条瘸腿,怎么会……”
像是想起当时情景,赵瑞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那些说服自己不在意的,怎么可能真的不在意,宋弘璟能帮他打跑一次欺负他的,却看不到背后那些人变本加厉地报复,笑话他是个瘸子,寄人篱下的瘸子。
“给两座庄子算是补偿,又让你代为打理将军府,作那施舍姿态,可那些本该都是我的,是他抢走的。”半晌,自说自话之后,神色更显冷然。仿若这些年积累的郁结都有了发泄的出口,再不兜瞒。
宋氏见他说不通,兀自沉浸自己思绪,甚是痛心,“当初那事跟弘璟关系不大,之后他事事谦让,待你不薄,你怎能这么想!”
赵瑞深沉睨着她,“我恨不得他就死在了瘟疫里,可是他又回来了,娘,我不会罢手的。”
哐当,东西掉地,赵瑞眼眸一沉当即疾步拐着去开了门,只见外头茶水撒了一地,丛杉僵立,然只是一瞬,赵瑞便出手将人打晕在地。
“你要干什么!”宋氏见他神色不对,压低声音喝了道。
赵瑞回眸,定定看着她,语调里是不带一丝起伏的深冷寒意。“她都听到了,不能留。”
“你……”然未等宋氏再开口,赵瑞从身上摸了一纸包,捏着她下颌强硬灌进了嘴里。
宋氏彻底冷了手脚,“你怎会随身带这种东西!”
赵瑞见她惊惧看着自己,嗤笑一声,“你以为我想对宋弘璟下毒,放心罢娘,我不会那么蠢。”实际上那东西是尤氏说屋子里有耗子他买来的耗子药,对付宋弘璟,用这手段那是嫌自个命长,他要找到那本簿子,让宋弘璟身败名裂,再夺回该是他的东西,在那之前,他都会做个称职体贴的好哥哥。
半扶着的丫鬟已经没了气,赵瑞面无表情地掳了人往池子走去,托宋弘璟的福,府里下人精简,这会正是午休时分,并未有人注意这边动静。宋氏目送人离开,瘫软在地上,一向坚强的人堪堪垂下泪来。
日近西垂,项瑶乘坐马车从樊王府回来,宋弘璟中途有事又去了城北大营,故项瑶一个人先回了府,回苑子路上瞥见几名仆从抬着一具湿漉漉的丫鬟尸体经过,流萤上前询了两句。
仆从回是失足落水溺死的,正要抬出去埋了,项瑶颔首,看了一眼那水肿脸颊,收回视线,摆手让人赶紧去。临到快抬出垂花门,项瑶无意识的一瞥却远远瞧见那丫鬟脖子下方似乎有两块淤青,再想看去,人已经出去了。
看错了罢?
隔了一炷香的时辰,宋弘璟从外面回来,见项瑶坐在庭院里跟自个下棋对弈,便坐到了她对面,占了一方。项瑶嘴角弯起,淡淡道了一声,“回来了。”
“嗯。”
俩人对弈,不知怎的,项瑶想到了当初在六安寺的一幕,“你与樊王下棋,谁胜谁负?”
宋弘璟略一低头,嘴角爬上一丝浅淡的笑意。“未有败绩。”
项瑶睨着他眸底那隐隐得意,目光垂落,嘴角笑意更甚,“将军。”象棋落下,胜负已分。
“我输了。”某人略后仰了身子,利落认输,噙着一丝别有深意。“阿瑶的将帅真厉害。”
“……”项瑶听那双关语意竟无语凝噎,忽而瞥见他衣领子处露出的明黄一角,露了诧异神色,伸手去拿果然是自己后来没寻到的平安符,“怎么在你那?”
“回来后马车里捡到的。”宋弘璟取出平安符,看着上头晕染开的字,可以想见她那一路的彷徨无措,“让你担心了。”
项瑶亦是想到当时攥着平安符哭的情景,大抵是那时候掉的。“抽空陪我去一趟六安寺罢?”
“好。”
阳光倾覆,却被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挡了一半,项瑶抬头,“可惜了这好日光了。”
宋弘璟亦是顺着视线瞧去,“这树估摸有两百年了,我爷爷的爷爷那会就在,当时说会坏风水,只是家里不信,如今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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