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哥儿似懂非懂,下意识地对去褚玉阁抗拒了起来,项瑶哄着只说去看一眼确认确认才说动。
等项瑶姐弟到的时候,老太太的屋子里已经站了不少人,只见老太太如众星捧月似地躺在床上,额头敷着一块热巾帕,咦咦哼哼的一副不舒坦的神色。
“老太太您要是不放心,妾身这就去五仙观请道长来驱邪。”童姨娘虽然被挤在了后头,话音儿却是高得一下传到了老夫人耳里,随即遭了项大老爷一记斜视,又缩了回去。
“那还不快去请。”项老夫人没管大老爷不好看的脸色,哼唧着没好气地怨了声,实则心里头还惦念着春杏回来报的事儿,始终觉得苑子里闹鬼的事跟项瑶脱不了干系,她教皓哥儿用的就是这借口回头就跟遭了报复似的,偏生拿的那小蹄子没证据。
“母亲,大夫都给您看了,就是吹了冷风受的寒,跟那扯的什么关系。”项大老爷皱着眉道。
沈氏亲自端着药到了老夫人跟前,“苑儿里的丫鬟手脚慢,磨蹭蹭的,我就自个儿去给您看着,趁热喝才药效好。”项筠挨着床沿,扶老夫人坐起。
童姨娘见这活儿让沈氏抢了先,只好怏怏命人去五仙观请道长回来做法,一面推了身旁项蓉一把,后者会意地拿起了桌上一碟子蜜饯挤上前,语带担忧道,“祖母,您可要快点好起来。”
项老夫人瞧着屋子里乌泱泱表关心的人,心底刚觉舒坦不少,就瞧见了最外头杵着的项瑶姐弟,她不待见的嫡孙女儿牵着她的宝贝金孙儿活像是躲远着她似的,又仔细瞧了瞧没见到那逆来顺受的人,瞬间就来了气儿。
“怎的,我这老婆子病了连瞧都不愿意来瞧了?”
项大老爷亦是顺着视线瞧见,正要替顾氏开口说两句,就听得项瑶恭敬敬地带着皓哥儿近了前,“祖母误会了,我娘听说您病了带着病都要来看,是孙女儿给阻的,怕害祖母病情加重,岂不罪人。”
落落大方的回话得了项大老爷的附和,也让想插话的童姨娘蔫了声。
“我娘还特意让我给祖母您熬了药,我让身边的丫鬟送来的,喝着可有什么效果?”项瑶刻意提起,直勾勾地盯着老夫人看。
项青妤是秦老夫人那边指过来探视的,听到这话低低嗤笑了声,“原来一早打翻的是妹妹特意送来的,可惜婶娘和妹妹一番心意了。”她来得早,自然也就看到了早上那一幕,这会儿更是毫不犹豫地替项瑶补上一刀。
比起项瑶母女,项老夫人更不待见的是秦老夫人,这项青妤是她的亲孙女儿,话听在耳里就觉着阴阳怪气了几分,果然看到大儿子投过来的不满视线,只能一狠心扇了旁边站着侍候的春杏一耳光,怒道,“要不是你这丫鬟手脚不稳,那药怎么会打翻!”
春杏猝不及防,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捂着脸有些不置信地盯着老太太,然被老太太一瞪,蔫蔫垂了脑袋跪在了地上,连连道了奴婢知错。
项瑶眉梢轻挑,不急不缓道,“这般笨手笨脚的丫鬟怎么能侍候好祖母,该叫管事的好好□□过才是。”
项老夫人没想到项瑶这么不依不饶,叫她那话堵得只得依了。这么一闹,原本装着疼的脑袋确是真疼起来了,一眼也不愿再瞧项瑶,冲她身旁的项允皓招了招手,“皓哥儿快过来,给祖母揉揉,祖母就不疼了。”
只是前一天还腻着自个儿身边的小孩儿这会儿却直害怕地往项瑶身后躲,嘴里嚷嚷着不要。
项老夫人直觉是项瑶捣鬼,这孙女儿自打病好后就跟自己愈发不对付起来,不由沉了脸,让项瑶带着皓哥儿近到跟前来。项瑶与她对视上,脸上露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转瞬即逝,顺着她的意思拉着皓哥儿往前走了两步。
“不要去,祖母身上有鬼,我不要……”皓哥儿紧紧抓着项瑶的手,声音带了哭腔道。
这话一出,屋子里众人联系府里流传的老夫人撞鬼,各有心思。原本贴着老夫人的项蓉被突兀地吓着,动作极快地从床上起了,随后又掩饰地抓了抓衣角杵着,只是她担心的那二人此刻心思都不在她身上罢了。
“哪里有鬼?!”
“皓哥儿你胡说什么!”
项老夫人和项大老爷一同出声,皆是凝着皓哥儿。项老夫人是真怕,常言道小孩儿能看见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因着昨晚的惊吓还有些胆颤。
皓哥儿叫项大老爷那一声怒喝吓得哭声不止,见爹爹生气,打着哭嗝一边磕磕绊绊说道,“呜呜呜祖母说有恶鬼缠着娘,所以娘身子一直好不了,可是现在那鬼跑到祖母身上了,害祖母病,爹爹快把鬼抓起来。”
随着皓哥儿的哭求,项大老爷的脸色从青转白,又转黑,不可置信地凝着面露尴尬的项老夫人,“母亲您怎么能那么说?”
“难怪昨儿个皓哥儿回去一直闹,还险些伤了母亲,原来是因为这啊……”项瑶在旁凉凉补了一句道。
项大老爷闻言,脸色霎时黑了个彻底,看着老夫人良久,攥紧着拳头几经平复怒意,不免失望道,“家宅太平,可儿觉着最数您不消停,您……自个儿想想罢。”
说罢,就抱起犹挂着泪珠可怜兮兮的皓哥儿匆匆往浅云苑去了。
项老夫人伸着手嗳了一声愣没了话儿,心底叫儿子那句话刺得不行,轰地倒回了床上,这回是连哼哼的力儿都没了。
项瑶看着围上去的众人,掩了掩眸子里的情绪,默默退了出去,没看到身后还有一人尾随她而去。
☆、第11章蔺王
“妹妹等等我。”
“青妤姐?”项瑶看着身后追上来的人唤了声。
有丫鬟仆从从二人身边路过,纷纷行礼问安。项青妤轻轻颔首,上前一下挽住了项瑶的胳膊,“妹妹上我那儿坐坐罢。”
说罢,愣是带着人回了自个儿苑子,待屋子里的丫鬟被她支开,剩下她与项瑶二人时,开门见山道,“昨个夜里的事儿跟妹妹有关系罢。”
不是问话,而是肯定,一双清俊秀雅的眸子微微眯起,带着几分通彻之意。
“姐姐不是已经猜到了么。”项瑶抬手替她斟满了面前的空茶杯,手法娴熟,滴水未溅。
“唔,照着那婆子说的,那鬼火该是磷粉燃后形成的现象,昨儿夜里起风,鬼火飘动确是怪吓人的。”项青妤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以及方才老夫人那面色,清冷的嘴角也勾起一抹弧度,最后道,“这趟也确是该她受的。”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姐姐,可要替我保密呀。”项瑶俏皮地眨了眨眼,故作哀求道。
项青妤仍勾着那浅淡笑意,看着愈发不同的项瑶,心中却觉得眼前这个更合她的脾气,“瞧你这态度倒像是想明白了,别让自个儿受委屈就成,我才没那工夫管闲事。”
项瑶闻言晓得她是关心自个儿,笑得愈发肆意。两人喝着茶聊了一会儿,项青妤突然想起刚入的字画,便拉了项瑶一道欣赏,
那书页,深青色的扉封上用行楷携着一列四字,汀山文集,一侧还有一列小字——子奚录。
子奚不正是三皇子,也就是后来的樊王,凡是出自他之手的都有此印,她曾在顾玄晔书房阅览过,子奚是樊王的字也是顾玄晔告诉她的。
项青妤见她捧着书入神,“这本文集我才看了几页,甚感大义,原本打算与妹妹分享的,不过现下却有些舍不得了,上面有子奚公子的盖印,想做了收藏,改明儿让人去书铺再买本赠给妹妹。”
项瑶回神,正巧瞥见项青妤落在文集时那痴迷视线,不由划过一抹深思。项青妤并未察觉,以为她感兴趣,指尖划过书架最显眼的一排,全是子奚的作品集,有些最早期的是后来她再也找不着的,没想到她居然都收罗到,可见用心。
“姐姐很喜欢这人?”
项青妤正卖力夸着的声音戛然而止,突然被呛着了似的咳嗽了两声,哑然道,“只是仰慕他的才华罢了。”
随即就对上项瑶似信非信的调笑目光,努力绷回了高冷神色,只是白皙的皮肤遮不住爬上耳后根的绯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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